美国智库“史汀生中心”联合创始人迈克尔·克雷彭最近撰文警告,“美国在乌克兰面临‘使命偏离’危险”。“使命偏离”,指的是对外军事行动的范围无意中呈现逐步扩大的趋势。克雷彭认为,对乌克兰“使命偏离”不利于美国长远利益。当然,克雷彭是站在给美国出谋划策立场上作出的这番评述,但客观而言,他确实指出了一种现象,那就是,很多时候美国最初搞对外干涉或者介入、在他国煽风点火的时候,“愿望”或目标都是经过精准算计的,也为之设置了理性边界,似乎可以在这个边界范围内开展活动。但随着时间推移,事情到后来就走样了。
当年在越南就是这样。一开始是派军事顾问,然后搞特种战争,再搞局部战争,继而掉入“越战泥潭”,最后被迫灰溜溜地撤走。在伊拉克和阿富汗也是类似。如今在乌克兰局势中,美国似乎也正在面临“使命偏离”的危险。
相比出现什么样的“使命偏离”,更值得追问的一个问题是,美国历史上为什么反复出现“使命偏离”现象?这并不是偶然,而是有着某种内生的必然性。
第一,美国追求的全球目标一直是霸权。通常来说,美国为自己设定了一个无所不包的标准,这种标准通常意味着“没有边界,没有底线”,只有一个模糊的目标,走着走着不对头了回过头看,就自然只能说是“使命偏离”了。从更具体的实践看,基于霸权需求,它都倾向于扶持当地一个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工具”。历史经验无数次证明,这类人或势力在当地很多时候属于能力有限或者缺乏民意基础。由他们当“代理人”来执行美国“使命”,发生“偏离”就变得不可避免。这是结构性的问题。
第二,美国国内以两党政治为特征的政治结构,外交为了服务内政不得不越来越明显地脱离外交的基本规律,都导致“使命偏离”的风险显著上升。理论上说,美国曾有“两党止于两洋”的说法,即两党政治斗争仅限于国内,对外不把它作为政治斗争的工具,那样的话不管哪个党执政,对外政策方面可以保持大体一致。但从冷战后期尤其冷战结束以来,美国外交越来越成为国内政治斗争的工具,再难以拥有一个长期的美国对外目标。最终的结果,就是在某种意义上美国已经没有办法保持对外战略的持续稳定。这样一来,也很容易出现“使命偏离”。
第三,美国涉及军事干涉、军事援助等的对外战略,背后有一个很强的驱动力量,就是军工集团利益。希望对外更多地卖军火、卖武器装备,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会聚焦于武力的使用,聚焦于没有矛盾也要制造矛盾以便形成“需求”。基于利益驱动,不是考虑解决实际问题而是想方设法卖贵的、利润高的,有这么多大概率导致“使命偏离”的因素存在,那么“使命偏离”也就成为必然出现的事。
英文里有一个词叫“self-defeating”(自我挫败),“使命偏离”某种程度上正是美国霸权走向自我挫败的一个具体表现。尽管有美国学者认识到这个问题,但“知易行难”,“使命偏离”永远伴随着中国俗语所说的“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将在大国兴衰历史上写下独特的一笔。
(作者是复旦大学网络空间国际治理研究基地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