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中经济与安全审查委员会举办的“全球供应链的中美竞争”听证会上，美国太平洋西北国家实验室东亚国家安全顾问约翰·维威（John VerWey）发表证词，分析了中国在美国关键技术供应链中的作用，以及美国关键技术供应链的管理和风险应对措施。

一、中国在美国关键技术供应链中的作用

约翰·维威试图从定量和定性两个维度说明中国在许多关键技术供应链中保持垄断或接近垄断地位。

（一）美国关键技术行业对中国进口依赖的定量分析

2017年至2021年，在美国认为的关键技术行业中，美国从中国进口的相关商品占进口总额的36%～40%，其中，信息通信技术行业对中国的进口依赖尤为严重，而飞机和石油化工行业对中国进口依赖相对较低。

根据北美工业分类系统（NAICS）的数据，美国三分之一的关键技术产品从中国进口，如2021年美国蓄电池从中国进口的比例达到40%，其中锂离子电池的进口比例高达56%，进口额达42亿美元。

（二）美国电池供应链对中国进口依赖的定性评估

美国能源部和国防部认为锂电池是与国家经济和安全相关的重要技术。美国电池供应链在原材料、加工材料、零部件、制造、回收等5个部分对中国的依赖程度都较为严重。

美国地质调查局2022年确定的32种关键矿物中，16种主要产地均为中国，中国的石墨原料开采量居世界前列，占全球产量的82%。美国能源部最近发现“在锂离子电池的金属精炼能力方面，中国几乎占据绝对主导地位”，同样，中国在正极材料、负极材料、隔膜和电解质的生产中也都占全球主导地位，在电池制造方面处于领先地位，并有引领电池回收市场的趋势。

二、美国关键技术供应链的管理举措

为了应对中国挑战，美国政府采取了多种举措审查和管理关键技术供应链，确保供应链的安全和弹性。

（一）供应链审查和评估

为响应拜登总统14017号“美国供应链”行政令，美国农业部、商务部、国防部、能源部、卫生和公共服务部、国土安全部等审查了多个对美国经济和国家安全具有重要意义的行业供应链。

此外，国防部审查了国防工业基础和供应链弹性，并发布年度工业能力报告，分析其供应链的风险和脆弱性。

商务部通过美欧贸易和技术委员会审查关键技术供应链并确定美欧合作领域以提高供应链弹性；其下属的工业和安全局对特定的关键技术及供应链开展了评估，下属的国家标准与技术研究院制定了供应链风险管理指南，并正在研究建立国家供应链的必要性、可行性和成本数据库。

政府问责署将定期对政府评估和管理供应链风险的情况进行审查。美国地质调查局发布了年度“关键矿物清单”。国土安全部网络安全和基础设施安全局设立了常设信息和通信技术供应链管理工作组。

（二）绘制关键技术供应链画像

美国政府在发布的报告中绘制了不同粒度和保真度的关键技术供应链画像，这些画像的重点是确定特定供应链的细分市场，在某些情况下，还会确定特定供应商及其在细分市场中的份额。

一般而言，这些供应链画像呈现的是某一时间点的“及时快照”，其中展示的供应链风险并未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统筹用于绘制供应链画像的方法、数据源，以及用于管理风险的建议等有助于美国政府审查和管理跨政府机构的供应链。

（三）供应链风险管理最佳实践

美国政府机构创建“最佳实践”或标准文件并在部门之间共享，以协调供应链管理工作。

国家标准与技术研究院于2022年5月更新了《联邦信息系统和组织的供应链风险管理实践》，为识别、评估和应对供应链中的网络安全风险提供指导。

国土安全部网络安全和基础设施安全局常设的信息和通信技术供应链管理工作组以及国家反情报和安全中心每年都会举办“供应链完整性”活动月, 并已形成系列供应链管理成果，包括供应链管理最佳实践文本库网站和信息通信技术供应链资源库等。

（四）出台并应用供应链管理标准

国防部和情报界发布了一系列旨在推广供应链管理最佳实践的指令和指示，国防部指示DODI 4140.01规定了国防部供应链材料的管理政策，国防部指示DODI 5200.44和DODI 8500.01侧重于在关键任务系统和网络安全中建立值得信任的方法。

情报界指令ICD 731旨在保护整个情报界使用的关键产品、材料和服务供应链，其配套的指示重点关注了供应链的关键性评估、威胁评估、信息共享、脆弱性评估和风险评估等。负责制定美国信息安全政策的国家安全系统委员会也发布了关于供应链管理的指令。

（五）政府部门的资金投入

美国政府通过资金投入支持创新和库存管理，并为特别重要的供应商提供财政支持以填补已知的供应链漏洞。美国能源部的贷款计划办公室和能源高级研究计划局将资金分配给行业和技术，提升创新能力并解决特定的供应链瓶颈。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资助了旨在提高半导体供应链弹性以及供应链实时感知能力的软件开发计划。政府负责监督小企业的小企业创新研究（SBIR）和小企业技术转移（STTR）计划， 向小型创新企业提供资金，支持项目研发、开发原型、以及有应用前景技术的商业化。国防后勤局管理国防储备，其储存的商品包括锌、钴、铬、铂、铱等稀土元素，价值达11 亿美元。国防部的工业基础政策办公室持续对关键供应链开展评估，并将资金分配给从事生产技术的公司。

三、美国关键技术供应链的风险应对措施

美国关键技术供应链安全政策的最终目标是确保关键技术供应链的每个环节至少有3家位于国内或盟国的制造商，且这些供应商联合起来有能力满足50%的国内需求。为实现这一目标，美国可采取以下几种供应链风险应对措施。

（一）统一供应链和关键技术的定义

美国国防部、国家情报总监办公室和美国国家标准与技术研究院、商务部都发布了“供应链”和“供应链风险管理”的定义，统一这些定义将有助于供应链画像的绘制，并确保整个政府部门在供应链管理工作上趋于一致。美国政府也发布了几个不同的“关键”或“新兴” 技术清单，制定关键技术的统一清单将有助于确定供应链发展的优先级，明确供应链面临的威胁和风险的迫切性，以及选择可用的应对措施。

（二）明确供应链画像的要素

政府部门为响应美国总统14017号行政令，为许多关键技术绘制了原始、权威的供应链画像，为后续美国供应链画像绘制工作提供了有效模板，并为高技术成熟度（成熟、现有）的技术提供了供应链分析方法，为低技术成熟度（新兴）的技术提供了分析示例。这些供应链画像确定的原材料、零部件、设备供应商可以用于供应链风险评估。

（三）开展供应链风险评估

对于关键技术供应链的不同环节，可通过定性或定量评估来衡量供应链面临的威胁、脆弱性和风险，对于特定的关键技术供应链风险评估模型将确定：国内供需关系、全球供需关系、净进口依赖、市场集中度、地缘政治敏感性、可替代性、环境合规性和工作场所安全条件、进入壁垒、多个行业是否会竞争相同的产品或原材料、确定新供应商所需的时间、技术成熟度、储备、报废或回收等。

（四）供应链风险分类

供应链风险的种类繁多，这些风险包括供应商集中度（单一或独家供应商）、地理集中度（在特定地区聚集）、关键基础设施故障、自然灾害、关键供应商的财务偿付能力、知识产权盗窃、产品篡改、网络安全、监管壁垒、假冒、劳动力、可替代性、地缘政治和征用等。对这些风险进行系统描述是确定风险严重程度和可用应对方案的关键举措。

（五）权衡供应链风险应对措施的利弊

在选取供应链风险应对举措时应当权衡利弊，以便政策制定者清楚地做出选择。如能源部列出的供应链风险应对举措包括：增加国内原材料供应、扩大国内制造能力、投资并支持建立多样化和可靠的国外供应链、增加清洁能源的采用和部署、改进废物管理、吸引和支持熟练的美国劳动力、增加供应链知识储备等。但是，如果采用增加国内原材料供应的举措就需要扩大国内采矿业，国内采矿可能会带来环境、健康和安全问题，且采矿法规由内政部和环境保护署等机构监督，这些机构通常不是关键供应链的主管机构。

（六）通过双赢的供应链投资支持关键技术

政策制定者应当寻找能够利用关键技术供应链市场的投资，具体而言，建议美国提高半导体、电池和药品供应链的弹性，特别是提高美国的铜精炼能力，满足半导体、芯片、制药业等对精炼铜及其副产品的市场需求，以提升供应链弹性。

四、结论

综上所述，美国政府增加关键技术供应链弹性，应当考虑以下因素：

一是跨部门协调和统一供应链管理举措，包括统一定义、政策、画像和最佳实践，增加跨部门协调能力；

二是充分利用关键技术供应链相互依赖的关系，找到不同关键供应链共同的风险点，优先提供资金支持；

三是统筹信息采集和传播，包括采用新的供应链办公室或常设机构等形式共享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