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国际贸易摩擦频发的当今世界，中国等15国签署了RCEP协定，这一巨型自贸区实施将对中国拓展外贸多元化产生怎样影响？本文将5000余种HS-6分位产品与GTAP 10数据库产品进行匹配，从地理流向、产品种类和技术结构角度测算了中国出口多元化。基于141个国家和65类产品数据，我们使用GTAP模型探究RCEP真实关税削减对我国出口多元化的影响。结果表明：（1）实施RCEP将促进中国出口地理流向多元化，出口市场将部分从美国转向RCEP国家，且中国向日本、韩国、澳大利亚的出口占比增加将大于向东盟国家出口。（2）实施RCEP将降低中国出口产品种类多元化，主要是计算机、电子和光学产品在中国出口占比上升，而服装、其他制成品、纺织品和皮革制品的出口占比下降。（3）RCEP将使中国出口技术结构向高技术制造品集中，而使劳动与资源制造品出口下降。（4）异质性分析表明，实施RCEP将提高中国主要出口品地理流向多元化；除了初级品外，各技术结构出口地理流向多元化均上升；中国向RCEP域内9国出口产品种类多元化将上升，而向域外美国、加拿大和欧盟下降。
一、引言
在国际经贸摩擦频发的当下，大力拓展对外贸易多元化变得刻不容缓。2021年3月，“十四五”规划纲要提出“优化国际市场布局”“构建高标准自由贸易区网络”。实践中，优化自由贸易区布局作为“十四五”规划推行的重要对外开放政策，已取得了较大进展。据商务部中国自由贸易区服务网统计，截至2022年1月，我国已签订协议的自贸区包括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中国-东盟（10+1）升级、中国-澳大利亚等21项协议；正在谈判的自贸区有10项。2020年11月15日，中国与东盟十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等15国经贸部长共同签署了RCEP协定。2021年3月22日，中国批准了RCEP协定。11月2日，RCEP保管机构东盟秘书处发布通知，宣布中国、日本等十国达到RCEP协定生效门槛，于2022年1月1日对十国开始生效。由此，实施RCEP协定会对我国对外贸易多元化产生怎样的影响？
关于出口地理流向多元化、出口产品种类多元化、出口技术进步，以及应用GTAP模型分析贸易政策对贸易多元化冲击效应的相关文献研究，尚存在以下问题仍需要改进：
第一，大部分使用GTAP模型的文献对自贸区的贸易政策假定过于简单，普遍采用零关税条件作为贸易冲击。这会造成两个问题：一是高估自贸区的实际效应，二是无法准确对自贸区内各个国家和各部门产品进行异质性分析。特别是在研究贸易结构的文献上，贸易结构的模拟结果依赖于对各产品部门冲击的衡量，这样简单地假定零关税贸易条件是无法被应用于分析贸易结构的。对此，本文使用RCEP协定中各国的《关税承诺表》数据，对RCEP的关税冲击进行了较为准确的衡量。并且，由于贸易流内生决定于关税，这样，关税增加会导致贸易量下降，因而可能导致有偏估计。本文使用Bouët等（2008）的计算方法，将关税按出口国向进口国所在“参照组”的出口量加权平均来减少内生性问题，更科学地对关税冲击进行了模拟分析。
第二，已有文献对RCEP的经济效应进行了模拟分析，但由于模型设定的主观性问题，其得出的结果存在很大的差异。我们使用GTAP10数据库，数据基年为2014年，涵盖全球141个国家和地区共65个部门。同时，为避免数据加总过程中的主观性导致的偏差，我们对地区和部门不进行加总整合。
与先前文献相比，本文边际贡献在于：第一，尽管已有文献对中国贸易结构中出口产品多元化和出口技术进步做出研究，但我们分别从出口地理流向多元化、出口产品种类多元化和出口技术结构多元化三个视角对中国出口多元化进行了更细化的分析，避免了加总扭曲。本文构建出三类出口多元化指标，拓展了对我国出口多元化细化分析，为出口结构分析提供了更全面的理解。第二，已有文献多使用零关税条件模拟自贸区的关税冲击，或者人为主观定一个关税减让幅度，本文使用RCEP协议文件中真实的关税削减数据进行模拟。在关税冲击计算上，我们使用了Bouët等（2008）提出的以“参照组”贸易量加权平均方法，这与张光南等使用双边贸易量加权平均方法相比内生性更小。
第三，此前应用可计算一般均衡模型分析自贸区政策的文献主要分析GDP、贸易量和福利等指标，本文从贸易政策对出口多元化的冲击视角，揭示出RCEP协议真实关税削减对中国出口地理流向、出口产品种类、出口技术结构等多元化目标的影响，为评价中国实施RCEP协定的贸易政策效果提供了借鉴参考。
二、实施RCEP对中国出口多元化的影响
（一）对中国出口地理流向多元化的影响
第一，实施RCEP将提升中国出口地理流向多元化水平，增加了1.34%，造成这一变化归因于中国出口将部分从美国市场转向了RCEP域内国家。实施RCEP后，预计中国向美国出口下降约118亿美元，降幅为2.72%，美国市场占中国总出口的比重从19.08%将降至18.20%。实施RCEP后，中国向RCEP协议内国家的出口均出现了明显增长，增幅在4.87%至19.53%之间，产生了贸易创造效应。其中，预计出口向日本的增量最大，增加了316亿美元，增幅17.20%；其次是向韩国出口，增量和增幅分别为177亿美元和16.71%。相比来看，实施RCEP后中国将向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出口占比增加大于向东盟国家的出口占比增加。
第二，实施RCEP后中国向RCEP域外国家或地区出口将出现下降，但下降幅度不及贸易创造效应。实施RCEP后中国向最大的海外市场美国的出口将下降2.72%，且其占中国总出口的比重下降了0.88%，是中国主要出口目的地中出口占比下降幅度最大的。这说明实施RCEP对中国出口地理流向多元化的提高主要是来自出口市场从美国部分转向了亚太地区，实现了出口市场布局的优化。并且，实施RCEP对中国向协议外国家出口的贸易转移效应明显小于向域内的贸易创造效应，结果有利于中国总出口增加。上述结论符合国际贸易中区域贸易协定（RTA）产生了贸易创造效应和贸易转移效应。
（二）对中国出口产品种类多元化的影响
实施RCEP将降低中国出口产品种类多元化水平。实施RCEP后并没有改善中国出口产品种类的多样化问题，反而将加重原有的出口产品种类高度集中化问题。统计显示，从出口占比来看，计算机、电子与光学产品、其他机械设备、化学产品、其他运输设备、其他食品占总出口的比重均增加，其中，中国最主要出口品计算机、电子与光学产品在总出口中的占比从31.13%增加至31.75%，其出口增加291亿美元，增幅为4.01%，显著高于其他类别产品。除了12大类主要出口品外，其他出口占比下降了0.02%。这说明实施RCEP将使中国出口产品结构进一步向计算机、电子与光学产品为主导的产品集中，意味着我国出口产品种类多元化出现下降。
（三）对中国出口技术结构多元化的影响
实施RCEP将使得中国的出口技术结构向高技术制造品出口集中。实施RCEP后中国高技术制造品无论是出口额增长还是出口占比增长都将是最大，分别为3.70%和0.62%，而使劳动与资源制造品的出口额和出口占比都将出现下降，分别为-0.58%和-0.50%。从整体出口技术结构来看，除了高技术制造品出口占比增加0.62%之外，中等技术制造品、低技术制造品和劳动与资源制造品出口占比都将出现下降。在高技术制造品中，计算机、电子与光学产品对出口增加的贡献最大，它带来了中国出口产品种类多元化下降和出口技术结构向高技术制造品集中。因此，实施RCEP在未明显损害中国低技术产品出口的情形下，将提升我国高技术产品出口。从占比来看，中国总体出口技术水平呈现出向高技术出口产品集中的态势。
三、相关政策建议
第一，需要拓展实施高水平自由贸易区网络的广度和深度，进一步推动区域和双边自由贸易协定，从优化整体出口布局出发来安排贸易伙伴关系，推动贸易和投资自由化便利化，提高应对贸易摩擦和经济冲击的能力。由此，积极开拓RCEP中的东盟市场，以及南亚、中东与北非、亚撒哈拉、拉美和其他新兴市场，进一步提升我国出口地理流向多元化水平。
第二，需要重视出口产品种类多元化布局，以拓展出口产品种类多元化和出口产品结构高端化为目标，重点开拓医疗产品、电气设备、机械设备等高端制造业装备出口，以实现出口产品结构优化和技术升级。
第三，将出口扩张从高度依赖部分产品过于集中式增长模式，转变为在一定专业化分工下多元化发展模式。由此，需要拉伸产业链、价值链，发挥出上下游行业间外溢效应，提升我国出口技术水平和总体竞争力。构建各具特色、优势互补、结构合理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组合，形成多维出口产品技术结构协同发展。
第四，积极实施RCEP协定。通过培训来帮助企业充分“享惠”“避险”，通过海关流程信息化以保障贸易协定条款被落实，通过建立自贸区实施服务平台以落实RCEP协定服务于更多的企业，进而推动国内国际双循环互促式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