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纯:2022欧洲经济年度报告
2023年03月29日  |  来源:世经国贸  |  阅读量:9392

2022年对欧洲经济来讲,是充满波折、挑战频生、总体走势先扬后抑的一年。其中,能源危机、通胀高企可谓是其最大的负面标签。一方面,上半年欧洲经济承接了2021年的良好复苏势头,但新冠疫情阴霾仍未完全消散,其对欧洲经济造成的冲击仍依稀可见;另一方面,2月爆发的俄乌冲突引燃地缘政治危局,不仅触发了1970年代以来欧洲最大的能源危机,使通货膨胀屡创新高,而且引发了一系列相应的连锁反应,拖累了经济复苏步伐。据欧盟委员会发布的秋季经济预测报告显示,2022年欧盟的实际GDP增长率整体约为3.3%,明显低于此前的预期。而且,俄乌冲突和能源危机等造成的对欧洲经济的负面冲击将在2022年第四季度凸显,经济活动的萎缩将在2023年第一季度持续,2023年,欧盟和欧元区经济增速将更低,报告预测,两者的实际GDP增长恐仅为0.3%。

一、总体经济发展疲软,主要国家表现欠佳

1.经济增速放缓,经济活动收缩明显

根据欧盟统计局数据,2022年第一、二季度,欧元区GDP环比增速分别为0.6%、0.8%,欧盟则均为0.7%(如图1),而2022年第三季度,欧元区GDP环比增速下降至0.3%,欧盟下降至0.4%。此外,2022年前三季度,欧元区GDP同比增速分别为5.5%、4.2%、2.3%,欧盟GDP同比增速分别为5.6%、4.3%、2.5%,均呈现持续走低态势(如图2)。其中,德国2022年前三季度GDP同比增速由3.5%下降至1.3%,法国由4.8%下降至1.0%,意大利由6.4%下降至2.6%,已脱欧的英国则也由8.7%下降至1.9%。从PMI来看,2022年7月作为转折点,标普全球欧元区综合PMI为49.9,低于荣枯线50,商业活动自2021年2月以来首次出现收缩,制造业产出则出现了两年来的首次萎缩(49.8),服务业活动大幅放缓(51.2),新业务进入的降幅为2013年5月(不包括新冠疫情封锁期间)以来最大,商业信心触及2020年上半年以来的最低点。此后,欧元区综合PMI指数逐月下滑,其收缩率直至11月才有所放缓。2022年12月,尽管该指数从初步估计的48.8上调至49.3,但该指标较低的绝对数值表明经济活动仍处于持续低迷状态,是2021年7月以来的最低水平,制造业产出则是连续第七个月收缩,服务业活动连续第五个月下降。

2.俄乌冲突与能源危机推动通货膨胀率持续高企

新冠疫情下供应链断裂、供需错配及宽松货币政策已经导致欧洲通胀上扬,而俄乌冲突及其相关制裁、反制裁博弈,2022年夏季欧洲出现极端高温天气,87个局部地区最高气温被打破,共同推高能源价格飙升,辅之以粮食涨价,致使欧元区及欧盟的通货膨胀率持续上扬,屡创新高。2022年1月,欧元区和欧盟按年率计算的通胀率分别为5.1%、5.6%。而2022年10月,欧元区和欧盟的通胀率飙升至10.6%、11.5%,欧元区通胀率达1997年有记录以来的最高值(如图4)。其中德国10月通胀创下70年以来的最高纪录,法国6月通胀创下1991年6月以来新高记录,西班牙6月通胀也创下了自1985年以来首次达到两位数的纪录,意大利统计局年底初步数据显示,2022年意大利通胀率高达8.1%,为1985年以来最大涨幅。而欧洲通胀率居高不下的主要推手就是能源价格的飙升。以通胀最高的2022年10月为例,欧元区的通货膨胀率10.6%中,能源贡献4.44个百分点,其按年率计算的通胀率高达41.5%。而能源价格上涨的主要后果则在各国的电价上体现最为突出。欧盟委员会的数据显示,与2021年同期相比,2022年一季度西班牙和葡萄牙电力批发价格上涨411%,希腊上涨343%,法国上涨336%,意大利上涨318%。

3.消费投资信心下降,市场表现仍具韧性

在能源危机持续、通胀高烧不退的影响下,欧洲消费者和投资者信心均有所下降。从2022年1月开始,欧元区与欧盟消费者信心指数几乎一路下滑,并在9月下降至最低点,欧元区为-28.7,较1月下降19,欧盟则为-29.5,较1月下降17.7。德国市场研究机构(Sentix)的数据显示,欧元区10月的Sentix投资者信心指数仅有-38.3,为2020年5月以来的最低值。然而,由于疫情管控趋松导致需求回升、物价水平上涨等原因,从零售消费市场数据来看,欧元区与欧盟的零售贸易额并未快速下行,在9月反而有所回升,欧盟统计局最新数据显示,2022年11月经季节调整的欧元区零售贸易额增长0.8%,欧盟增长0.9%(如图6)。同样,在投资市场上,尽管第三季度房地产投资活动放缓,但受第一季度(总投资额达870亿欧元)强劲表现的推动,2022年前9个月欧洲房地产投资创下了新纪录,投资额达到了2290亿欧元。从地区来看,南欧表现出最积极的趋势,2022年第三季度的房地产投资同比增长30%,比荷卢经济联盟的房地产投资在前9个月达到了历史新高。此外,经合组织的统计数据显示,欧盟外国直接投资流量在第二季度为1673.28亿美元,为2021第一季度以来的最大值。

4.进出口贸易额增加,贸易逆差大幅急升

由于能源等大宗商品大多使用美元计价,在欧元走低与能源价格上涨双重夹击下,欧元区与欧盟的进口额增速远高于出口额增幅,贸易逆差扩大。2022年1月至10月,欧元区出口增至23741亿欧元,同比增长19.1%,进口增至26659亿欧元,同比增长43.0%,而欧盟出口与进口也同比增长18.8%、47.7%。欧元区与欧盟在2022年1月至10月贸易逆差分别为2918亿欧元、3953亿,而去年同期欧元区与欧盟的贸易顺差分别为1293亿欧元、801亿欧元。作为欧洲的主要经济体,德国5月外贸逆差剔除季节性影响后接近10亿欧元,这是2008年1月以来,德国外贸首次出现逆差。法国9月的贸易逆差也扩大到174.9亿欧元,为1970年1月有记录以来最大的贸易逆差。从进出口的产品来看,欧盟的能源贸易逆差增幅较大,前10个月增至5465亿欧元,欧盟前10个月对俄罗斯贸易逆差则多达1346亿欧元,对另一个能源生产国挪威的贸易逆差亦多达782亿欧元,远高于去年同期的81亿欧元,增幅达8.7倍(如图7)。

5.劳动力市场表现较好,职位空缺仍是问题

欧盟统计局数据显示,2022年第三季度,欧元区就业人数同比增加1.8%,欧盟为1.5%,欧元区以人口为计算基础的劳动生产率则同比增长0.5%,欧盟增长1.0%,就业形势向好。此外,2022年11月,欧元区季节性调整失业率为6.5%,欧盟为6.0%,均与10月持平,接近充分就业水平(如图8)。然而,在移民政策趋紧、婴儿潮一代逐渐退出劳动力市场的背景下,以及新冠疫情促使劳动力提前退休或因健康原因离职、通货膨胀引发劳资矛盾等因素,导致劳动力结构趋于紧张,欧洲职位空缺频现。2022年第三季度,欧元区职位空缺率为3.1%,高于2021年第三季度的2.6%,欧盟则为2.9%,同样高于去年同期的2.4%。为应对酒店餐饮、建筑等行业的劳动力短缺,法国劳工部长在近期宣布“希望为在有压力行业工作的无证移民创建新的居留许可。”西班牙《经济学家报》指出,在欧盟前四大经济体德国、法国、西班牙及意大利中,德国面临的劳动力短缺最严重,其调查结果显示,德国50%的企业由于劳动力短缺而减产,该比例已创历史新高,将对德国经济造成一年850亿美元的损失。

图8 2022年12月欧元区及欧盟各国失业率

二、能源危机影响巨大,全面冲击欧洲经济

1.俄乌冲突和相关制裁、反制裁博弈触发欧洲能源危机

自2022年2月俄乌冲突爆发以来,欧盟及其成员国总体上持反俄挺乌的立场,与美国、英国和日本等盟国一起对俄罗斯实施了包括能源领域在内的九轮制裁。而欧盟国家对外部、特别是俄罗斯存在严重的能源依赖。以2020年情势为依据,欧盟能源的对外依赖率达58%,其中天然气更是高达83.6%;而从俄罗斯进口的天然气、石油和煤炭分别达到其能源进口的43%、29%和54%。因此,俄乌冲突爆发后,一方面,欧盟和俄罗斯之间围绕能源交易,分别采取了禁运煤炭、设置石油天然气价格上限以及强制卢布结算、断供等制裁反制裁措施。双方持续对抗博弈,加上2022年夏天特别炎热等气候因素,出现能源供需缺口增大的瓶颈;另一方面,欧盟长期关注气候变化问题,追求清洁、可再生能源,限制化石能源的使用,个别国家甚至对核能进行限制,直接或间接地造成了欧洲能源供给受限,推动天然气价和电价双双爆涨,引发能源危机,直接推动欧盟和欧元区通胀率飙升,屡破历史记录,成为2022年欧洲经济发展的痛点。

2.能源、粮食价格上涨,削弱个人消费能力

俄乌冲突爆发后,欧洲的气价和电价上涨,其与食品价格一起,推高了民生成本,削弱个人和家庭的消费能力。尽管有关成员国政府对能源企业采取征收暴利税、限价、接管面临困境的能源公司等措施来平抑能源、电力的价格,但是毫无疑问,能源价格上涨仍然对欧洲家庭,尤其是低收入家庭形成了巨大的冲击。以电价为例,与2022年1月相比,德国、法国、意大利和英国的月电价在2022年前11个月中最高月份的价格分别是平时的3.8倍(8月)、4.4倍(8月)、2.2倍(7月)和3倍(9月)。2022年第二季度,欧盟和欧元区的家庭消费增长疲软,家庭平均实际消费增长同为0.6%。同期,家庭人均实际收入分别较前一季度下降了0.9%和1.2%。而且,不仅实际收入下降,而且财产性收入如股票和债券估值也有所下跌。

3.生产成本增加,企业减产停产增多

前两年,欧洲刚遭受新冠疫情招致的禁足令等的荼毒,现在又遭遇此次能源危机的冲击,欧洲各国企业,尤其是能源密集型企业的成本猛增,经营环境严重恶化,企业减产、停产普遍增多,破产潮汹涌。以制造业为基础、位居欧洲产业链核心的德国经济为例,能源成本分别占其冶金、基础化工、玻璃制造、造纸、建筑材料等能源密集型行业成本的26%、19%、18%、17%和15%。能源危机已使德国的钢铁、化工行业分别减产5%和8%,化肥行业甚至关闭了70%的在德产能。德国工商会的一项调查显示,在接受调查的3500家公司中,16%的公司已经减产或停业。作为德国天然气最大的用户之一,化工巨头巴斯夫公司在全球范围内已暂停和放缓的生产计划分别达80个和100个。据标普旗下汽车研究机构预期,至2023年年底,能源危机可能使欧洲汽车产量平均逐季减少近40%。德国信用机构Creditreform则估计,2022年底德国将有1.47万家公司进入破产法庭,比2021年高出约4%,为2009年经济危机以来的首次增长。据欧盟统计局数据,2022年第二季度相较第一季度,欧盟和欧元区的企业注册数经季节调整后分别下降了1.2%和2.0%,破产申报却各自增加了2.2%和2.5%。

4.产业结构调整、投资外移加速,凸显“去工业化”苗头

俄乌危机的持久化和能源危机的强烈冲击,令欧洲机械制造业、化工行业、金属冶炼业等优势行业的企业不堪原材料价格暴涨等成本重负,开始调整供应链,不断向域外扩大投资、开拓业务。美国的能源价格相对低廉,加上拜登政府出台《通胀削减法》《芯片与科学法》,对投资美国的企业提供巨额补贴,吸引欧洲企业赴美国投资。近期,德国汉莎航空、阿尔迪、西门子、大众、奔驰、宝马以及钢铁巨头安赛乐米塔尔公司等纷纷赴美国投资和扩容。德国机械设备制造业联合会的调查显示,已有2/3的德国公司希望增加在美国的生产能力。荷兰化肥公司OCI、丹麦珠宝公司Pandora A/S等欧洲企业也纷纷宣布在美国扩张,引起美欧之间发生龃龉。同时,不少欧洲企业追加对中国的投资,如巴斯夫公司大规模注资湛江,大众汽车公司增加对中国的投资等。2022年以来,奔驰、宝马等欧洲车企不断增加在华投资,业务涉及电池生产中心、自动驾驶研发等,足迹遍布北京、上海等十多座城市,总投资近千亿元。这些投资外移的现象加剧欧洲内部对“去工业化”的担忧,倘若能源危机持续,可能对欧洲产业,尤其是制造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5.公共债务积累,引发有关易爆债务危机担忧

欧洲能源危机迫使欧洲各国政府扩大财政开支以补贴个人、家庭和企业,帮助复苏经济,因而大多数欧盟成员国仍继续执行财政赤字政策。由于新冠疫情局势好转和防疫隔离举措被取消,欧洲各国的需求得到释放,2021年、2022年欧盟一二季度的经济增长颇为强劲,多数成员国的财政收入快于支出增长,加之GDP增长,使财政赤字占GDP的比例这一指标较疫情严重时期相比有所下降,2022年第二季度欧盟和欧元区该指标分别为1.8%、2.1%。已经重回到《稳定增长公约》规定的3%上限以下。由于应对新冠疫情的财政扩张和俄乌冲突,尤其是能源危机后各国公共债务持续累积,欧盟和欧元区国家平均公共债务的GDP占比迄今仍分别高达86.4%和94.2%,远超公约要求的60%的上限。其中,希腊、意大利和西班牙的占比分别高达182.1%、150.2%和123.4%,甚至超过了欧债危机期间的百分比,令市场陡增对这些国家可能发生债务违约,再次引爆欧债危机的担忧。实际上,由于上次欧债危机发生之后欧盟采取了一系列亡羊补牢的举措(如欧洲稳定机制、银行业联盟、资本联盟等),加上当下欧盟成员国间较为团结的政治氛围和合作意愿,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并不高。

6.各国经济所受影响不同,欧洲一体化趋同受阻

各欧盟成员国由于自身能源供需结构、对进口能源的依赖程度、产业结构等方面的差异,遭受能源危机的冲击不一。尤为令人瞩目的是,被誉为欧盟和欧元区经济引擎的德国,因深受疫情下产业链中断、能源危机侵蚀,通胀、经济增长、出口、财政赤字、公共债务、私人消费和投资等诸多经济指标趋弱,2022年第三季度才恢复至疫情前的产出水平。而平素经济表现欠佳的法国等国家,却由于能源对外依赖度较低,表现得比预期平稳。另外,能源危机的冲击使欧盟成员国在经济、社会指标上的差异难以缩小,欧洲一体化与实施统一政策的难度仍然较大。以2022年9月为例,从通胀率来看,最高的为爱沙尼亚为24.1%,最低的为法国为6.2%;从失业率来看,最高的西班牙为12.7%,最低的捷克为2.2%。在2022年第二季度末,各国公共债务占比差距也极大,最高的希腊为182.1%,最低的爱沙尼亚为16.7%。

三、各种经济调控举措并举,经济发展前景混沌

1.欧洲央行加息缩表并行,货币政策陷入两难

为应对俄乌冲突诱发的能源危机,尽快使持续居高不下的通胀降温,一方面,欧洲央行被迫一改往日宽松的货币政策,11年以来首次加息。2022年7月至12月,欧洲央行召开4次加息会议,累计加息250个基点,创下有史以来最快的加息记录。但是相较于美联储,欧洲央行加息较晚,欧元区存款利率仍处于相对较低水平,暂时还未能发挥限制作用,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也在发布会上明确表示,今后还将进行几次50个基点的加息。此外,欧元区各大商业银行也向欧洲央行偿还超低利率的定向长期再融资操作贷款,并于11月偿还2960亿欧元。在即将到来的2023年3月,欧洲央行将以审慎有度、可预测的速度启动量化紧缩。2023年二季度,欧洲央行每月都将从资产购买计划中削减150亿欧元的再投资,并且从2023年7月开始调整资产负债表的缩减节奏。但另一方面,加息等政策对于经济发展已经处于技术性衰退边缘的某些欧元区成员国,或将进一步加速其经济衰退进程;同时,加息对意大利等公共债务高企的国家,不仅造成还本付息负担累积,而且可能会使这些弱国国债市场上融资成本上升,造成其国债收益率相较于作为基准利率的德国国债利率差距异常扩大,引发债务危机。因此为配合加息政策,欧洲央行也只得同步祭出了传导保护工具TPI,以期利用TPI确保货币政策在所有欧元区成员中的顺利传导,防止表现较差的成员国国债收益率相较于基准利率分化过大,这也使得欧洲央行首尾难顾。

2.各国能源政策与补贴措施频出,部分引发分歧和争议

为应对能源危机带来的负面影响,各国纷纷采取措施应对,也引发内部政策争议。首先,欧洲各国发放大量补贴,能源和电力限价也是各国常用措施,荷兰所有家庭的电力、天然气价格从11月1日开始都被限制在一定的门槛下,西班牙同样设置了天然气价格上限,有效期为1年。此外,多国下调能源增值税,德国将天然气增值税率从19%下调至7%,芬兰选择在冬季将电力增值税率降至10%,荷兰的能源增值税也已经由21%调至9%。除降税外,向能源企业征收暴利税也是一大举措。例如,意大利在2022年5月对利润同比增长过高的能源公司征收一次性25%的税,英国也于7月推出能源暴利税,在现有税收的基础上对石油和天然气利润征收25%的额外税。然而,对于内部统一大市场的欧元区和欧盟来说,各国基于自身利益得失所采取的形式多样的措施也导致了成员国之间的分歧,引发有关政策是否扭曲市场公平的争议。德国议会于2022年10月批准了一项价值2000亿欧元的天然气价格救助基金,用以帮助民众应对不断上涨的能源价格。但其他欧洲国家并不认可德国这一行为,法国、斯洛伐克、卢森堡以及匈牙利均认为德国这一纾困政策将破坏统一市场,引发欧元区及欧盟内部混乱与竞争。

3.能源瓶颈凸显,转型之路艰难

欧洲能源依赖的短板在此次危机中暴露无遗,为欧洲各国的发展敲响警钟。短期来看,各国为尽快摆脱能源供给不足的窘境,积极“开源”、严格“节流”。一方面,各国政府纷纷扶持或接盘国内能源公司,在大量引入美国液化天然气的同时,各国领导人频繁出访卡塔尔等能源出口国,拓宽能源进口渠道。多国推迟弃煤、延缓核电站年限,欧盟甚至不惜将争议颇大的核能及天然气纳入“清洁能源名单”。在此情况下,英国诺丁汉郡的燃煤发电站推迟关闭,德国米尔海姆电厂、德国海登4号煤电厂、法国圣阿沃尔德煤电厂、奥地利梅拉赫煤电厂纷纷重启,德国仅存的三座核电站则被允许全部运转至2023年4月。另一方面,各国政府对国内能源的使用加以限制,避免浪费。长期来看,俄乌冲突爆发后,欧盟为摆脱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实现能源自给,加速了能源结构、尤其是向可再生能源的转型。在2022年3月,欧盟推出《欧盟能源再生计划》,从节能、能源供应多样化、加速推广可再生能源、智慧投资四方面入手,加速推动欧洲清洁能源转型。

4.暖冬意外持续,经济好于预期

欧洲于2022年年末迎来意料之外的暖冬,部分欧洲国家的气温已达到历史最高点,荷兰、捷克、波兰、丹麦和白俄罗斯等八个国家已经打破国家气温记录。因此,意外的暖冬减缓了欧洲的能源危机,市场原本预计的严重能源短缺、电力不足等情况并未发生。据法新社报道,2023年1月2日,欧洲天然气的批发价格已经跌至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的最低水平。洲际交易所也指出,欧洲的天然气期货价格暴跌10.4%,达到2022年2月以来的最低水平。受能源价格下降的影响,欧元区及欧盟的通胀虽然仍处于高位,但已从2022年10月的峰值连续两个月下降。德国联邦统计局公布的初步数据显示,德国2022年12月的通货膨胀率已从10%及以上的高位回落,降至8.6%,法国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表明,法国12月的通货膨胀率下降到6.7%,低于11月的7.1%。此外,欧元区及欧盟第三季度的实际GDP仍然上行,欧元区9月的工业生产和零售总额也持续增长,表明欧洲制造业目前已经逐渐开始适应高位的能源价格。同时,欧洲消费者和投资者信心指数也有所回升。2022年12月,欧元区和欧盟的消费者信心指数为-22.2、-24.4,连续三个月有所回升。Sentix欧元区投资者信心指数也从10月的-38.3升至11月的-30.9点,超过了市场预期的-35.0,为近三个月来首次上升。

5.各种不确定性较大,经济复苏滞缓

虽然近期欧洲经济表现好于预期,但是其发展之路仍面临严重问题与挑战。国际能源署最新发布的《欧盟在2023年如何避免天然气短缺》报告指出,欧盟在2023年仍面临近27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潜在短缺,约占欧盟天然气基准总需求的6.8%,再次敲响能源危机的警钟。就欧洲内部而言,通胀仍处高位,欧盟统计局指出,欧元区12月核心CPI同比上涨达到创记录的5.2%;紧缩政策频现,在抑制通货膨胀势头的同时,加大经济衰退可能性;政府债务负担沉重,意大利、希腊等国家债务占GDP比例过高,成为欧洲债务危机的薄弱点;财政效果难料,欧洲各国旨在保护家庭免受能源价格飙升影响的财政措施,也为能源通胀的发展增加了一定不确定性。而在欧洲外部,俄乌冲突走向难以判断,能源危机尚未解除;新冠疫情没有结束,病毒仍在变异,影响社会生活;美欧围绕《通胀削减法案》摩擦不断,双边争端还未解除;欧洲也还未摆脱对外能源依赖,能源转型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因此,欧洲内外问题、挑战叠加,增加了欧洲经济发展的不确定性。欧洲央行12月的最新预测指出,2022年欧元区通胀率为8.4%,2023年通胀率为6.3%,预计2024年、2025年通胀率分别为3.4%、2.3%,2022年欧元区经济将增长3.4%,2023年经济增速则将降至0.5%。

总体而言,欧洲度过了颇为艰难的2022年,徘徊在“滞胀”危险边缘。俄乌冲突和能源危机带来的短期负面影响和挑战较为严重。中、长期来看,能源危机的负面影响或将随时间流逝而逐渐消退。在充满不确定性的2023年,欧盟以及各成员国经济发展仍面临着能源结构调整、宏观经济复苏政策调控、货币政策紧缩、微观企业帮扶、人力成本上升、劳动生产率增长和创新不足等重重考验。不过,其劳动力市场的韧性或为欧洲经济复苏前景增添一抹亮色,欧元区及欧盟的失业率均已接近充分就业水平。此外,美国通货膨胀的退烧以及中国疫情防控政策的调整,带动了世界经济整体氛围的转好,也将对欧洲经济发展产生一定的利好,缓解其经济颓势。

(感谢复旦大学经济学院研究生孙岩对本文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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