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政府细化对华战略竞争
冷战结束后第一个十年,美国对外政策处于“战略纵深”状态,即美国赢得冷战胜利的“和平红利”,在横向和纵向上都没有了现实对手,此时的美国甚至考虑从日本和韩国撤出部分驻军。这一时期,美国与中国渐行渐远,停止对华多方面合作,双方围绕“最惠国待遇”、台湾问题等纷争增多。
2000年后,小布什政府试图把美国的威胁判断转向大国竞争,进而开展对华战略竞争,但2001年发生的“9·11”恐怖袭击事件让美国不得不把注意力转向全球反恐。其间,美国仍需要中国和俄罗斯等国的合作。中美合作亮点集中在军控、裁军和防扩散领域。在中美共同推动下,《禁止化学武器公约》等法律文件得以签署并生效,两国在确保朝鲜半岛无核化问题上进行过富有成效的合作。
奥巴马政府结束反恐战争,提出“亚太再平衡”战略,旨在利用中国与周边国家在领土、海洋权益等问题上的分歧,制造地区动荡。2009年时任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在夏威夷与时任日本外相前原诚司会谈时表示,《美日安保条约》适用于钓鱼岛。2012年,日本野田内阁宣布把钓鱼岛所谓“国有化”,导致中日关系急剧下降,这出“购岛”闹剧也中断了东北亚国家合作进程。同样,美国怂恿菲律宾提起南海仲裁案以及在韩国部署“萨德”导弹防御系统的行为,不仅恶化了中国与相关国家的关系,同样对地区稳定也造成了负面影响。
2017年12月,特朗普政府提出,中国和俄罗斯是国际社会的“修正主义者”,美国要与中国展开全面战略竞争。2019年10月,时任美国副总统彭斯阐述与中国展开全面竞争的对华战略。其间,两国除贸易摩擦不断升级外,双方在政治、经济、外交、安全、技术、人文交流等领域的关系也出现了全面倒退,对华“脱钩”的声音在美国国内不断上升。拜登政府上台后,美国细化对华政策,主要内涵包括坚持“印太战略”,利用多边外交、同盟关系、价值观外交和美国主导的国际规则束缚中国手脚,削弱中国的国际影响力。
拜登政府推行对华战略政策的路径
当前,美国正进入冷战结束后对外政策大调整时期,战略重心转向与中国进行战略竞争。根据拜登政府的相关表现,可以推断出其对华战略竞争的基本路径。
第一,继续收缩相关区域的兵力部署和减少对地区事务的干预。拜登就任总统后,尽管提出重新评估其前任的撤军计划,但并没有停止从海外撤军。根据计划,2021年5月至9月11日,美国将撤回驻阿富汗美军,一场20年没打赢的战争就此结束。拜登直言不讳地表示,撤军是为腾出手来集中精力对付中国。但是,美军从阿富汗撤离给本来就动荡不定的局势带来极其负面的影响。阿富汗塔利班攻城略地,直逼首都喀布尔;地方军阀武装割据抬头,内战一触即发;“伊斯兰国”和“基地”组织死灰复燃。阿富汗前总统卡尔扎伊指出,阿富汗又重新回到了20世纪90年代的那种动荡时期。值得注意的是,撤军并不意味着美国会放弃在该地区的既得利益。2021年5月以来,美国阿富汗问题特别代表扎尔梅·哈利勒扎德访问了乌兹别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等中亚国家,以期寻求建立新的军事基地,作为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后在中亚部署军队和装备的替代选项。
同时,拜登政府明显减少了对地区事务的干预。在中东地区,美国寻求“平衡外交政策”以及与中东各国维持相对稳定的关系。为此,拜登政府作出大幅让步,以期各方重回伊核协议当中;重新提及“两国方案”,让被边缘化的巴以冲突问题重回地区议程上来。在东北亚地区,拜登政府不急于与朝鲜接触,防扩散目前在其外交日程中居于次要位置。
第二,利用“俄罗斯威胁”恐吓欧洲,将欧洲控制在自己的手中。拜登总统上台后着力修复跨大西洋关系,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国务卿布林肯加大与欧洲国家的沟通力度,试图把欧洲重新拉回旧有轨道。奥斯汀上任后的第一个电话便打给了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布林肯先后参加北约外长会议和七国集团外长会议,并将应对俄罗斯挑战作为会议主要议题。在乌克兰东部地区和黑海方向,拜登政府力挺乌克兰,向其提供政治声援和经济支持,并派出高级别军事代表团访问乌克兰。此外,北约频繁在波罗的海、东欧地区和黑海地区举行军事演习。应该看到,制造“俄罗斯威胁”从而把欧洲国家紧紧控制在自己旗下,实际上是拜登政府展开对华战略竞争的重要准备。
6月,拜登对欧洲进行长达8天的访问,从一踏上英国土地起,拜登就时时提及“中国挑战”问题,先是和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发表了《新大西洋宪章》,之后又在七国集团首脑峰会和北约首脑峰会上渲染“中国威胁”。其目的就是要把欧洲国家绑定在美国对华战略竞争的战车上,但并非所有欧洲国家都认为中国是它们的主要威胁。
第三,争取美俄关系稳定,将矛头对准中国。虽然拜登在竞选时和当选后多次强调俄罗斯是美国的“主要威胁”和主要对手,认为普京是个“没有灵魂的人”和“杀手”,但其上台后却无条件与俄罗斯在《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续约问题上达成一致,又在与普京会晤前,称赞普京是一个“睿智、强硬和值得交往的人”,力图营造良好氛围,拉俄抗中。
6月16日,拜登实现其上任后与普京的首次面对面会谈,双方在会后就战略稳定问题发表了联合声明。此前特朗普受“通俄门”调查影响,上任一年半后才得以举行美俄首脑峰会;拜登在就任总统不到半年间便约定与普京会晤,其希望俄罗斯在美中战略竞争中保持相对中立的战略意图明显。在与普京会晤及其后举行的记者会上,拜登蓄意挑拨中俄关系,称中国正在威胁俄罗斯。此次美俄元首会晤最主要成果是双方就稳定两国关系达成共识,美国希望俄罗斯在自己与中国进行战略竞争时不要插手;普京则乐见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减轻对俄罗斯的制裁压力。
第四,全力与中国展开战略竞争。拜登政府将美国最主要的对手确定为中国,正在集中一切力量应对来自中国的“挑战”。因此,拜登延续了特朗普时期的“印太战略”,并借此对冲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白宫前高级顾问斯蒂芬·班农表示,“谁用海军和港口控制世界岛,谁就会控制世界。中国在波斯湾、吉布提、南海就在这样做”,“中国不仅把麦金德和马汉的理论结合起来,更应用了斯皮克曼的理论,即利用从海洋向内陆的沟通线,把侵略者拒于国门之外”。在班农看来,中国在海洋特别是南海上的行动,让美国无法对华发动大规模入侵,这是切断美国印太联系的关键,因而美国必须对此加以抵制。
拜登对华政策的四大支柱
上任后,拜登总统和内阁成员多次阐述对华政策。2021年2月,拜登总统发表演讲,指出中国是美国“最严峻的对手”,美国只有在符合本国利益的前提下才准备与中国合作。他称,美国将与盟友更紧密地合作,反击中国。美国国务卿布林肯指出,中美关系将是常态化战略竞争关系;如有可能,美国将与中国进行合作;如有必要,美国会把中国视为“敌手”。综合来看,拜登政府的对华政策主要由四大支柱组成。
第一,重拾多边外交。拜登政府的多边外交可分两个层面。一是重返多边国际机制。拜登政府执政后没有完全重返特朗普政府时期退出的多边国际机制,而是有选择地回归。这种回归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国际社会提供服务和公共产品,而是为了争取国际话语权和拉小团伙。在国际多边机制层面,拜登政府宣布重返世卫组织,并补齐会费,积极参与其中。其逻辑非常清晰:如果美国不在,中国就会成为世卫组织等国际组织的主导者,因此美国必须重新回归国际多边机制并牢牢把握主导权。
二是推行小团伙多边外交。拜登政府在安全和经贸领域重拾的多边外交,很大程度上属于小团伙外交。如拜登政府进一步强化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和印度四国安全机制,并试图邀请韩国等相关国家加入。这明显带有冷战思维,即纠集团伙共同与中国进行战略竞争。在经贸领域,拜登政府正考虑回归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在印太地区打造一个高标准的贸易机制,在经贸领域展开与中国的战略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