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新基建的核心就是在传统的物流和人流当中加一个数字流,通过人流、物流、数字流产生产业流和资金流,变成价值流,数字流是新基建的核心。
我想和大家分享一下我对世界科技发展的观察。
我们看到,疫情正在深刻地从根本上改变世界,经济严重衰退,金融市场巨大波动,国际政治生态恶化,但是所有的东西拢在一起,受疫情冲击最大的是科技。疫情推进了全球的科技创新,疫情也推动中国进一步走向一个全球引领科技的高峰,所以科技和数字化转型的大潮是一个了不得的事情,正在到来。和以前所有的事情不一样,以前当所有的变革来的时候你可以选择是拥抱它、还是不拥抱它;但是,当科技和数字化转型到来的时候,所有的人、所有的企业、所有的国家别无选择,只有跟着科技和数字化,这是生死之变,或者你跟上这个潮流,或者你被淘汰。我想可以说,在今天几乎没有一家纯线下的企业,或者说今天任何纯线下的企业可能活不到明天。因为科技的浪潮是如此的凶猛。
全球的科技正在到来,有以下几个推力。
第一,疫情在推进无接触的新生态,网上教育、网上办公、网上生活,所有的这一切在后疫情时代都会延续,我们回不到过去了。疫情对科技的加速作用了不得。
第二,经济的主导力量是科技公司,美国的股市发展得好主要是因为科技公司,把科技公司拿掉美国的股市就不行,美国的科技大公司发展很好,非科技公司都不行,全世界现在都出现这个问题,所以科技变成了未来推动经济增长的主动力。
第三,特别有意思的,在今天这个时点上,我们正处于一个科技大规模转换和实现的曲线的拐点。
所以这几个力加在一起,这个大潮正在到来,而你、我别无选择。
疫情,大家可以看到,改变了一系列新生态。物资调配,武汉开始时非常困难,引进科技立即见效。在线医疗,2亿人在线办公,2亿人在线教育,所有的一切新的生态发展很快,中国的企业非常了不得,看到机遇就上,所以我们观察到一系列新的生态、新的状态、新的企业发展起来,在数字营销、卫生、公共管理、教育等,现在甚至买房、买车都开始在网上,以后这些会变成常态,因为引入了AR、VR以后,消费者在网上买东西和在商场买东西的体验是几乎完全一样的。退货率,我们现在用模型可以做到,把买服装的退货率从30%—50%,通过AR、VR的服务降到5—10%。所以这个生态真的很厉害,大家可以看到中国的企业走得非常快。
全世界来说,我们所处的这个竞争的阶段,严格来说还是处于4G和智能手机阶段,我们正从这个阶段走向全面的5G和云,我们已经开始进入。但是我们未来要发展的是什么?是物联网和区块链,所以中国国家的战略就是利用全面实行走进5G和云的时候,提前合并跨越到工业互联网和区块链,这个就是全球现在的制高点。
为什么我们说科技主导?20年以前,我们可以看到全世界最大的四大公司只有三家是科技公司,10年以前,最大的十家公司主要是能源和金融,只有一家是科技公司。今天大家可以看到,全球最大的十家公司里面有两家金融公司、一家是超大型的能源公司,另外七家是科技公司。不用再过10年,再过5年,前十家企业一定全部是科技公司。这就是经济和金融市场反映科技的变化,走的非常快,但是中国在这几年赶超很厉害,我们在人工智能的论文发表上已经远远领先其他国家,和美国几乎并肩;全球20家最好的人工智能企业中,美国占八家、中国有七家,大家注意到,中国七家里面还没有包括阿里和腾讯。所以中国在这方面的赶超位于前列。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要看到我们的不足。我们在基础、核心、“卡脖子”技术上还是有很多不足的。举一些国内大家都知道的例子。光伏面板,中国在全世界有50%的市场份额,我们做了调查,15%的技术在国外。高铁,在国内是100%的市场份额,核心技术还是有10%在国外。数字支付,中国是95%的份额都在我们自己手里,这是我们引以自豪的,但我们还是有10%的技术在国外。半导体技术90%在国外。所以,我们还是得看到我们基础的薄弱。
国家的战略在疫情中通过宏观刺激政策推动新基建和科技的发展,新基建的核心就是在传统的物流和人流当中加一个数字流,通过人流、物流、数字流产生产业流和资金流,变成价值流,数字流是新基建的核心。有了新基建这个数字流的基础设施核心以后,我们第一次看到了虚拟世界和物理世界可以在未来完全自如的交融。这一个物理世界,比如机器人自动化,这个已经不是自动化了,是数字化的过程。这个过程产生无数的数据感知,感知到物联网,物联网进入大数据、进入虚拟世界,大数据进入人工智能算法,优化信息空间,虚拟世界重新回到物理世界,改变和操纵现实世界。这是人类到现在五千年、一万年、两万年、五万年的历史第一次实现了物理世界和虚拟世界几乎无缝的转移,而在这个过程中最关键的是我们不需要人的干预,因为机器学习,这是一个自动生成和迭代的过程。所以在这个情况下,如果以数据为中心,国家战略第一件事,就是加快5G的基站建设。我们用5年完成了4G,中国现在有350万个4G基站,占全球4G基站的52%,我们本来会用5年的时间继续把5G的基站做完,现在看是要提前完成,今年目标是建60万个5G基站,现在我们已经建了60万。我们现在已经有5500万5G的用户。
如果5G做完了做什么?互联网。5G只是基础,5G是为社会和工业服务的,所以5G的落地是互联网。我们的互联网做了5年了,按照国家的计划,2020年本来就是互联网的一个大年,所以今年经过改造,我们工业互联网的节点会超过美国。我们会建10万个工业APP,10万个工业APP是什么含义呢?就是把我们全部生产的设备连到APP上去。
我在三一重工调查时,看到三一重工现在出来的设备全部上APP。重型设备上网这是了不得的事情,安全性、效率完全提高,这后面是什么?机器自己和自己说话协同工作,这是一个机械的世界,这世界真的变了。所以工业互联网现在真的发展非常快,因为中国是一个制造业大国。
所以这个核心理念是什么?核心理念就是国家建一个基础设施的枢纽:大数据、人工智能、算例、5G和云这个大核心。这个核心让我回忆起1993年美国建立了一个《信息高速公路法》,这个法案极大推动了美国互联网公司的发展,包括苹果、谷歌等等。我们也要用更高的技术水准建立一个信息科技枢纽。在这个枢纽的右端让所有的科技企业向枢纽靠拢,为它们提供技术支持和服务,成为这个枢纽的一部分;在左边让所有城市的市长和区长,在枢纽上做平台落地和数字化转型。枢纽建设两边靠拢起来,连我都很难想象未来会怎么样,世界会因这个枢纽而从根本上改变。
这个枢纽不是一个简单的东西,它可以变成三个具体的基建并拉动科技。第一是“云基建”,云服务及数据中心;第二是5G的“管基建”,各种各样的基建,比如通讯卫星;第三是“端基建”。手机是端,汽车是端,人脸识别是端,交通是端,所以“端基建”又是一个非常巨大的范围。这三种基建组成一个具体的枢纽,所以这个枢纽是可以落成三大基础设施的基建,变成GDP的增长、变成价值。
疫情以后科技发展的新方向,是经济驱动从土地和建筑业走向数据和云,共享经济会走向无技术社会经济。以数字办公为例,我们现在在探讨的所谓数字化办公模式不只是一个距离问题。第一是距离,第二是移动,第三是自动化。比如说我们在会场系统到位的时候,我们能够知道大家的气氛是什么,情绪是什么,讨论的会议内容是什么,可以迅速进入我们政府的决策系统,变成我们的目标,变成我们的财务,转换成全部的数据,这就是智能化,这就是新型的RPA(Robotic process automation)。
中国是制造业大国,但是我们机械人的比例很低。我们每一万个机器中,自动化机器人只有28个,韩国有528个。我们预测机械人的产业和行业在未来有极其大的发展。机械人的世界会越来越丰富,服务机械人会大规模发展起来,因为我们都需要服务。
疫情也引发了新一轮的关于政府治理的讨论。疫情中,我们在武汉迅速看到治理的重要性,从小区管理,上升为政府治理、上升为国家政治治理。我们看到新的小区模式。以前的小区,物业只是提供服务,现在做新的模式,物业新的经营方式:To O是物业,To C是业主,To G是政府。政府为什么也介入?因为政府有安全保障、有监管、有各种各样的服务,这是治理的一部分。物业管理从根本上改变了,中国的数字化政府治理有了真正的落脚石。所以两年前我就和郁亮讲,我说你未来的物业公司的估值一定高过你的房地产公司,因为房地产公司建完房子就没事了,你的物业可以服务业主一万年,是延续的过程,而且无数的增加值流量可以进去。增加值现在有入口了,这个世界变了。
最有意思的是,这个过程中开始出现了智慧杆这个概念。智慧杆是通讯、环境监测、信息发布、能源、公共安全、智慧交通等所有东西都可以集中在一个杆上。智慧杆设立以后,我们现在发现社会安全治安好了很多,因为5G、云和大数据接触,对人流和人的分析能力大大提高。我们已经在深圳试点,这已经不是梦想,一个智慧杆几乎可以把我们现在所有的探头全部替代,这是一个巨大的变化。
当我们把所有的政策和我们看到的事情拢起来,国家的战略核心理念是什么?数字流。数字流具体的体验是什么?流量。中国今天的流量人均每个月是9GB,比OECD(经合组织)的6GB高50%。我们预测10年以后中国人均流量GB会增长10倍,达到100GB,OECD国家将达到50GB。因为数字经济下,未来所有一切都是流量。流量的反面是物联网,具体的落实其实完全不是虚的,是非常实际的,就是看我们有多少物能连起来,中国今天是10亿的物连起来,和OECD是平等的。10年以后我们预测中国的物联网可以达到100亿的规模,OECD大概是50亿,中国同样是OECD国家的1倍或者2倍。手机是什么规模?中国现在智能手机也就是5亿多部,物是千亿级的,所以,我们10年以后在流量上如果能达到100亿的单位,这个社会就全部连起来了。或许,你家里的花盆可能还连不起来,但是,冰箱、空调、灯等都是可以连起来的。
流量为基础,基础设施的构建让所有的企业从市场的角度,围绕市场基础设施找方案落地。归根结底把流量做上去,流量做上去这个世界就根本地改变了,所有人都可以用流量进行创新,所以中国要从一个制造大国走向一个创新大国,这会是一个了不起的变化。
(朱民,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院长,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前副总裁。本文整理自朱民9月5日在由《财经》、《财经智库》、北京资产管理协会主办的“2020全球财富管理论坛”上的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