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新冠疫情叠加贸易摩擦下中美贸易关系
据世界卫生组织2021年8月3日统计，过去一周报告的新冠新确诊病例数美国最多，达543420例、增长9%。截至8月23日下午5：09CEST，美国累计确诊新冠肺炎病例数达37405329例，累计新冠肺炎死亡病例数622459例，分别占到全球的17.7%和14.0%。虽然在全球范围内新冠疫情出现反弹、美国疫情变得严峻，但是美国拜登-哈里斯政府（简称拜登政府）对中国的贸易摩擦并未改变。一是拜登政府继续实施前总统特朗普时期对中国输美商品加征关税，3月拜登政府发布《2021年贸易政策议程》，宣布将继承特朗普政府的对华关税政策，同时在钢铁、铝、光纤、太阳能等关键行业寻求与盟国合作对抗中国；二是拜登总统于2月4日在美国国务院发表的题为《关于美国在世界上地位的讲话》中提出“我们还将直接应对我们最严峻的竞争对手——中国给我们的繁荣、安全和民主价值观带来的挑战。”6月9日，美国国会参议院审议通过涉及2500亿美元预算支出的《2021美国创新和竞争法案》，标志着美国从立法层面加剧了对华摩擦。据此，伴随着疫情的变化和美国经济复苏的发展态势，拜登政府将重塑以美國为核心的国际机构，对来自中国的所谓“最严峻的竞争者”进行遏制乃至打击。
新冠疫情全球蔓延对各国生产活动和全球贸易网络造成了显著不利的冲击，引发全球产业链和供应链重塑。疫情蔓延提升了“中国制造”在全球产业链中的相对地位，使得疫情下美国对华贸易依赖性有所上升。疫情下中美两国在货物贸易上表现出高度的相互依赖性。2020年，中美双边货物贸易额达5867.2亿美元，占中国对外贸易总额的12.6%，占美国对外贸易总额的15.3%。在全球贸易保护主义抬头、贸易摩擦不断的严峻形势下，我国坚定不移地支持多边贸易体制，推动贸易自由化、便利化发展。2021年3月12日，新华社发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简称“十四五”规划纲要）提出“维护多边贸易体制，积极参与世界贸易组织改革”“推动国际宏观经济政策沟通协调，搭建国际合作平台，共同维护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稳定畅通”。因此，作为全球经济体量最大的两个国家，疫情下中美两国贸易关系的发展对多边贸易体制的稳定至关重要。
2021年6月3日，中国商务部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对中美经贸交流问题作出回应，强调中美经贸领域已开始正常沟通，将共同努力解决具体问题。7月26日，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在天津与美国常务副国务卿舍曼会谈，舍曼表示，美中关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双边关系。美方也希望两国实现和平共存。希望双方共同采取行动，推动两国关系改善。事实上，中美两国在经济结构和贸易结构上高度互补，合作潜力巨大。截至2020年底，在华美资企业累计7万多家，97%的企业是盈利的，大多数企业盈利水平高于在中国以外地区。中美经贸合作为美国创造了约260万个就业岗位。据此，一方面目前中美两国在贸易上存在着较大的相互依赖性，需要努力维护两国互利共赢的经贸关系；另一方面需要依靠多边贸易体制拓展我国对外贸易多元化，积极拓展更大的市场来消减我国对美的贸易依赖程度。
二、中美贸易的竞争性和互补性
虽然中美贸易在整体上表现出互补关系，但从更细化的层面来看也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据沈国兵教授课题组测算，2020年中美两国在无机化学品、贵金属、钢铁、其他贱金属、金属陶瓷及其制品、光学与医疗或外科用仪器及设备，以及肥皂、有机表面活性剂和洗涤剂等行业产品贸易中存在着较强的竞争性。除了商品贸易之外，中美两国在服务贸易上的依赖性也对两国贸易关系产生了重要影响。据沈国兵教授课题组测算，美国对华服务贸易依赖程度整体较高，其中知识产权使用费的依赖程度在2019年贸易摩擦爆发后仍维持在0.9以上。据此，鉴于美国对华贸易依赖性高度集中于服务贸易市场，这样，仅考察商品贸易依赖性并不能反映出中美两国真实的贸易相互依赖性。因此，需要对中美商品贸易和服务贸易的相互依赖性和互补性程度进行全面测算评估。
三、新冠疫情对中美贸易相互依赖性的影响：兼对“脱钩”论评估
新冠疫情全球蔓延对世界贸易造成显著不利的冲击效应，致使全球产业链和供应链结构发生重塑。据沈国兵教授课题组对2018年1月至2021年3月中美经贸相互依赖性指数的测算显示，首先，2018年以来中美经贸的相互依赖性指数一直维持在0.55以上。这表明在考虑了进口转移之后，中美两国的贸易结构仍然是高度互补、相互依赖的。这破除了中美经贸关系已经“脱钩”的论调。其次，受中美贸易摩擦的影响，美国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对第三方市场的进口转移，导致2019年5月至2020年4月美国对中国的贸易依赖性指数低于中国对美国的贸易依赖性指数。最后，2020年3月以来，由于中国国内疫情得到及时控制，中美经贸依赖性指数整体呈上升趋势，尤其是2021年3月美国对中国的贸易依赖性指数达到近三年以来的新高。据此，新冠疫情再度反弹使得美国在贸易关系中对中国依赖性明显上升。
四、中美贸易相互依赖性与拓展我国对外贸易多元化
多边贸易体制下，拓展贸易多元化是降低双边贸易依赖性的可行路径。依据2020年基于我国HS2分位产品计算出的贸易多元化指数和相互依赖性指数显示，我国外贸产品层面多元化指数和相互依赖性指数存在着明显的负相关关系，即贸易多元化程度越高的产品对美国贸易的依赖性就越低。这为我国拓展对外贸易多元化程度、降低对美贸易依赖性提供了支撑依据。
具体来看，据沈国兵教授课题组使用DIV指数（即1减去赫芬达尔指数）测算的结果显示，2006-2020年中国初级品出口多元化水平年均为0.941，且疫情下2020年为0.936；美国初级品出口多元化水平年均为0.928，且疫情下2020年为0.936；同期世界初级品出口多元化水平年均为0.902，且疫情下2020年为 0.948。据此，中国初级品出口多元化水平高于美国初级品出口多元化，也高于世界初级品出口多元化年均水平，但是疫情下2020年已低于世界水平。同理，2006-2020年中国制造品出口多元化水平年均为0.972，且疫情下2020年也为0.972；美国制造品出口多元化水平年均为0.98，且疫情下2020年也为0.98；同期世界制造品出口多元化水平年均为0.982，且疫情下2020年为0.98。据此，中国制造品出口多元化水平低于美国制造品出口多元化，也低于世界制造品出口多元化水平，而且疫情下2020年中国制造品出口多元化水平并未有改善。但是，2006-2020年中国制造业产品出口占世界制造业产品出口份额年均约16.02%，同期美国制造业产品出口占世界制造业产品出口份额年均约8.55%。相比来看，一方面中国制造业产品出口占世界的份额比美国制造业产品出口占世界的份额显著更高，另一方面中国制造品出口多元化水平却低于美国制造品出口多元化水平。因此，中国制造业产品出口专业化行业集中度过高，亟待提高行业产品出口多元化水平。
五、直面贸易摩擦，积极推动中美贸易发展的措施
第一，直面中美贸易摩擦，积极采取有效措施进行磋商、反遏制和多元化。针对拜登总统《关于美国在世界上地位的讲话》中阐明对待中国的明确立场，现阶段我国一是需要直面贸易摩擦，通过中高层战略对话来聚焦问题、管控分歧；二是需要积极采取有效措施进行磋商和反遏制，充分认识到中国已是拜登总统眼中“最严峻的竞争者”角色，将被拜登政府人为设计为“最严峻的竞争者”来开展中美贸易关系；三是需要积极拓展我国制造业产品出口多元化的广度和深度。
第二，正视中美互补性产品贸易，积极共建中美“共生共赢”关系。在贸易关系上，鉴于相互依赖性和互补性，中美双方有理由确信合作比对立更重要。中美双方需要重新恢复高层次经贸磋商机制，加强两国宏观经济政策协调，积极开展富有建设性的对话，以期推动中美贸易向广度和深度合作发展，共建中美“共生共赢”关系。
第三，积极共建中美“共生共赢”关系的有效着力点。其一，中国对美持续多年的外贸顺差需要资本与金融账户下对外投资国际循环来平衡，美国国债是次优的长期投资品之一。其二，美国对华持续多年的外贸逆差需要金融账户下对外发债国际循环来平衡，但是离不开中国等支持。其三，在拜登总统较为关切的地区安全、应对全球气候变化危机等问题上，中美有着共建“共生共赢”关系的共同利益基础。
（沈国兵，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复旦大学世界经济研究所副所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