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拜登(Joe Biden)曾在大选中说,民主是美国社会的“根”(root),承诺要将“民主”置于外交的核心。本周的“民主峰会”在这点上似乎体现得颇为艰难,英国《经济学人》刊文点评“从美国邀请参会者的名单上就已经无法体现民主了”。但和“重振全球民主”不同,拜登和国会民主党人真正应该关心的是美国国内的民主,即共和党人今年在全国范围内推动的限制投票权和票务机构权力的法案。
今年6月1日,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和雅各布·哈克(Jacob Hacker)等100多名民主学者在华盛顿智库“新美国”(New America)网站共同签署发布了一份关切声明(statement of concern),强调美国民主正处于危险之中,敦促国会议员(尤其是民主党人)通过改革或暂停阻挠议事规则,通过全面的投票权保护措施。
他们认为,共和党在许多州(尤其是战场州)对地方选举机制政治化操控非常危险,一些将地方选举管理和认证政治化的法律可能使一些州的立法机构或党派选举官员能够做到他们在2020年未能做到的事情:扭转自由和公平选举的结果。
今年7月,拜登在美国独立日就投票权发表讲话,呼吁国会推动通过《为人民法案》(For the People Act )及《约翰·刘易斯投票权利促进法案》(John Lewis Voting Rights Act)两部关键投票权议案,以应对2022年中期选举、2024年大选可能出现的选民压制、选举颠覆等问题。但自那以后,白宫民主党政府和国会民主党人在投票权法案方面无任何进展。
截止目前,弗朗西斯·福山等学者所提到的《为民法案》仍被搁置在参议院。50名参议院民主党人也没有展现出减少或停止阻挠议事规则的政治意愿。而在这一年间,越来越多的共和党人开始筹备地方州长或联邦议会选举,并在地方加大了对选票权力的限制。
根据10月纽约大学法学院布伦南司法中心(Brennan Center for Justice)公布的数据,今年1月至9月27日,美国至少有19个州颁布了33部限制投票权利的法律;与此同时,至少25个州也通过了62部扩大投票权利的法律条款。但这里有一个极端:出台限制性法案的州,本来就有很多投票限制;扩展投票权法案的州,原本投票环境就相对宽松。也就是说,美国选民投票难易程度完全取决于选民所在的州。
在这33部地方法律当中,邮寄投票和早期投票会更难,而且选民ID资格审查也更严苛。比如,乔治亚州(摇摆州)、艾奥瓦州(初选战场州)、堪萨斯州和得克萨斯州(红州)出台了针对选举事务官员和相关个人实施新惩罚的举措,以阻止他们帮助选民开展最基本的、合法的且至关重要的投票步骤。比如,佐治亚州的法律规定,在投票站向在排队等候投票的选民递水或者零食也是一种犯罪;在艾奥瓦州和堪萨斯州,代表身有残疾等需要特殊帮助服务的选民返还选票也有可能面临刑事指控。
得州的投票限制本来就很多,现在更是越来越严苛。该州正在考虑的一项法案,使起诉选举官员变得更容易。如果选举事务官员鼓励选民请求邮寄投票,或者对投票站观察员行为进行调控的话,也有可能被刑事起诉。今年9月生效的新投票法案“SB1”(Senate Bill 1),导致拉丁裔(占得州人口近40%)、非洲裔和亚裔选民更难投票。尤其是那些面临语言障碍或其他身体功能缺陷的选民,无法在投票站获得相应的帮助。美司法部曾表示,得州的做法非法限制了选民的权力,且“SB1”法案违反了联邦《投票权法》和《民权法》。
其他通过立法限制投票权的州包括阿肯色州、蒙塔纳州、亚利桑那州、佛罗里达州。总体而言,在2021年全国地方立法议程中,涉及到限制投票条款的法案已经超过452个。
除了针对投票权的限制以外,投票事务机构权威也在受到党派政治的影响。在佐治亚州,佐治亚州共和党籍州长布萊恩·坎普 (Brian Kemp)今年签署的新法案,就规定州议会现在可以替换县选举委员会的领导,重组县选举委员会。而过去选举委员会成员都有两党参与。目前,佐治亚州至少有10个县选举委员会成员被调换。共和党借助控制议会多数党席位优势,力推将民主党人、尤其是有色人种移出地方选举委员会。
由于一些州的州务卿回绝了特朗普和保守派2020年有关宣布选举违规或重新计票的要求,共和党地方议员也开始剥夺州务卿在选举中的权力,将更多权限由州务卿主导的州选举委员会转移到州议会。在共和党人占主导地位的州,那些在2020年大选中维持选举结果的票务管理官员受到了攻击。许多人面临被取代的风险。
在佛州和得州,共和党人不但限制或减少邮寄选票,而且也在强化党内票务官或投票观察员的部署;亚利桑那州州议会甚至推出了议案,强化州议会对选票审核与机票的把控,包括限制首席选举官的独立性;在阿肯色州,民主党人或有色人种,也有可能被剥夺在地方选举机构的权力。
如果未来出现选举争议,共和党人就可以借助州议会席位优势推翻选举结果。目前,美国已经有41个州共和党推出至少216部议案,推动将权力转移至州议会。其中已经有14个州的24部议案获得通过成为法律。对于美国选举版图地方上的这种极端变化,英国《经济学人》称其为“美国民主真正的威胁”。
这种地方党派分野、官僚主义的做法并未引起美国政治精英的重视。但这种新的变化很有可能让未来的地方选举更加党派化、争议化,导致法院也无法做出合法裁决。即便法院介入解决选举纠纷或诉讼,最终也摆脱不了司法干预政治的病痛。这一点已经在2000年大选和2020年大选争议中得以体现。美国法院介入选举争议裁决越多,司法政治化的争议也就越大。
从保守派的角度看,共和党这样做有一定的合理性,更多是出于政治危机需要。因为从美国人口分布和选民机构的变化来看,随着拉丁裔等少数族裔选民的增加,共和党人的选民联盟正在收缩,白人基督徒的基本盘正在被削弱。1992年以来的大选,共和党只有一次赢得了普选票。所以,他们只能通过限制和打压投票和民主党争夺权力。如果此计不成,大势无法扭转,共和党偏向于特朗普的策略:推翻选举结果。
当然,民主党方面也在通过国会选区重划,增加投票率优势。但相比较而言,共和党人的做法较为激进,手段包括通过立法“恐吓”票务站工作人员、打压和限制非洲裔和拉丁裔选票、缩减早期投票或邮寄投票规模等。这些举措能否确保选举的安全性,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美国相当部分选民投票将变得越来越难。这也为将来美国选举出现争议埋下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