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广华 朱美华:“逆全球化”:特征、起因与前瞻
2020年08月11日  |  来源:《学术月刊》2020年第7期  |  阅读量:22685

(三)全球化与不均等:实证发现

现有关于全球化与不均等的实证分析主要是关于美国的。Krugman发现了贸易增加对美国的收入分配产生了负面的影响。根据Hakobyan & McLaren的研究,NAFTA给美国带来的整体福利的提升仅为0—0.2%,但是,受影响最大的若干产业的工资增幅则下降了17个百分点。Card指出,1985—1990年间流入美国的移民每增加10%,会使本地人和以前流入的移民的就业率下降1%—2%,工资下降1.5%。还有学者发现,贸易与收入分配之间的关系在统计上不显著。也有文献研究其他国家的情况。Acemoglu et al.发现,离岸外包机会的增加会导致发达国家非技术工人的工资下降。Stiglitz认为,在市场运行不完善的发展中国家,贸易自由化会造成生产率下降和失业增加。

此外,贸易会促进偏向资本的技术变化,同时全球化会降低资本要素的相对价格,促进资本替代劳动。这些都会导致劳动收入份额的下降。有证据表明,自20世纪80年代全球化加速以来,高收入阶层的收入和财富份额不断上升。当然,除了全球化,劳动收入占比的下降还与要素替代弹性、偏向性技术进步、产业结构升级等有关。比如,中国的资本劳动替代弹性大于1,并不断上升,进而导致了中国的劳动占比下降。

(四)中美冲突

世界第一和第二大经济体之间发生贸易战,无疑是“逆全球化”的最严重表现。笔者在讨论中美经贸摩擦时,一直强调贸易失衡只是表面原因。事实上,美国并没有因为全球化而吃亏,商品贸易只是全球化的一个维度,特朗普选择性地忘记了跨境投资和服务贸易,而中国在服务贸易上与美国是逆差。据美方统计,2017年中美货物贸易逆差为3752亿美元,美国对中国出口货物1304亿美元,其中大都是中高附加值产品,美国从中国进口货物5056亿美元。美国在享受中国的价廉物美的商品的同时,也从全球化中获得了巨大福利。

问题的关键仍然要回到收入分配,如前面提到的美国劳动收入份额下降、国内收入差距拉大,部分美国人的利益受到了损失。特别地,美国制造业占总就业人数的比重不断下降,由1948年的24.9%下降为2019年的8%左右(图10)。此外,社会代际流动性也大大下降,1970—2014年间,30岁劳动者收入超过其父母(同为30岁时)的比例从90%跌落到了41%,其中下滑幅度最大的是中产阶层,而高收入阶层的子女收入超过父母的比例则稳定在高位。这就是为什么2011年爆发的“占领华尔街”运动,参与人员大都是26岁以下的中产阶级。

图11勾画了一战以来美国的财富分配状况。在1929年,0.1%的美国富人占有25%的财富,贫富差距达到峰值,但自罗斯福新政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不断缩小,于20世纪70年代达到最低值。然而自80年代全球化加速以来,美国的收入分配状况急速恶化,进入21世纪后这0.1%富人的财富占比逼近“20%关口”。根据Saez & Zucman(2016)的估算,美国最富有的1%的人占有40%的财富,是平均家庭财富的40倍。与1989年相比,最富有的1%人口的财富占比增长了9个百分点,如果算上资本收入的话,增长高达11个百分点,这正好是美国90%的人口在过去三十年中财富缩水的比例。实际上,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只有上层40%的人感受到了社会的进步(图12),底层60%的人的感觉是处于停滞状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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