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后,欧洲面临的安全问题先是德国问题,后来是所谓“苏联威胁”。1951年,欧洲煤钢共同体建立,法德两国“一笑泯恩仇”,欧洲一体化进程由此开启。甚至到欧元的加速问世,也还有解决两德统一后欧洲安全问题的考虑。
为了对付苏联,美国二战之后留在了欧洲。战后几十年的叙事大体都是:欧洲人祈求美国二战后不要离开。美国因此号称是“被邀请的帝国”。北约1949年成立时,第一任秘书长伊斯梅就将北约的使命概括为“留下美国人,赶走俄国人,管住德国人”。其中,最核心的无疑是“留下美国人”,只有“留下美国人”,才能“赶走俄国人”,才能“管住德国人”。从此以后,北约就成为给欧洲提供安全保障的军事集团。
北约迄今遭遇了三次冲击。
第一次冲击来自苏联解体。随着苏联解体,北约的重要性明显下降了,欧洲不需要像过去一样依赖美国了。2003年美国出兵伊拉克,德国、法国等许多欧洲国家表示反对,这可以被认为是冷战后西方同盟内部的第一次公开大冲突,当时出现“大西洋变宽了”这样一种形象的说法。
奥巴马开始、特朗普加速的美国全球战略重心东移给了北约第二次冲击。特朗普推行的是“美国优先”政策,这就意味着联盟的整体利益退居次要。在欧洲人最看重的北约对欧洲的安全承诺问题上,特朗普一直闪烁其词,事实上在其竞选期他的观点是北约已经过时。正因为如此,特朗普时期的欧美关系非常紧张。欧洲国家开始怀疑美国是否还靠得住。由于北约内部政治和战略沟通越来越少,马克龙曾直言“我们正在经历的是北约脑死亡”。时任德国总理默克尔称,“欧洲依赖别人的日子即将终结,欧洲人需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里的“别人”指的就是美国。
如今,北约面对乌克兰危机的冲击,似乎抓到复活的机会,更试图为了重振联盟而把矛头指向中国。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几番指责中国未能谴责“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指称那是“对所有人的严峻挑战”。
以前,北约峰会不可能提到中国,尤其是不会在正式、公开的场合提到中国。到了特朗普执政的最后一年,即2019年,北约公报上赫然出现“中国”,认为“中国的崛起对北约构成挑战,但也带来机遇”。2021年6月拜登出访欧洲,这是其上台后首次出访。拜登欧洲之行中最重要的无疑是参加北约峰会。在峰会后发表的联合声明中,关于中国的表述是这样的:“中国的崛起对北约构成了制度性挑战”。法国总统马克龙可能意识到这一表述过于严峻,随即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按照他的地图,中国距离北约还是很远的。他调侃道:“难道我的地图错了?”由此可见在北约如何定位中国问题上,欧洲国家和美国并不一致。
虽然俄乌冲突在一定程度上激活了北约,但欧美利益并不画等号,欧洲应该坚持其独立的对华政策。一方面,不论是疫后经济复苏还是共同应对气候危机,不论是绿色转型还是数字转型,中欧合作远大于竞争和分歧。另一方面,作为两大和平力量、两大市场、两大文明,中国和欧洲肩负着塑造和引导世界的重要责任。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所长、研究员。本文摘自《环球时报》2022年4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