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中民:世局2022:缓和与发展的中东地区形势
2022年02月05日  |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  |  阅读量:3066

“阿拉伯之春”以来,中东面临着地区国家转型困难、域内外大国博弈复杂、热点问题层出不穷等一系列叠加的危机,导致中东地区格局和地区秩序杂乱无章。但在2021年,受新冠肺炎疫情导致多数国家危机叠加、“阿拉伯之春”以来转型发展困境加深、美国加速从中东地区进行战略收缩等因素的影响,中东地区形势出现了地区国际关系缓和、国家自主发展增强等积极但又脆弱的变化。因此,从地区大国关系、国家发展两个主要层面来看,关系缓和、自主发展将继续成为2022年中东地区的发展趋势。 

1. 地区国家关系缓和调适有利于地区格局重塑 

“阿拉伯之春”以来,冲突对抗、零和博弈构成了中东地区特别是地区大国关系的核心特征,并呈现出阵营化、意识形态化、代理人化等典型的身份政治特征,形成了民族、教派等矛盾相交织的集团对抗,形成了伊朗、土耳其、沙特阿拉伯三大权力中心,以及传统而另类的地区强国以色列不断以复杂的竞合方式影响地区力量重组。2016年,沙特阿拉伯与伊朗断交危机、2017年沙特阿拉伯与卡塔尔断交危机,土耳其与沙特围绕支持和反对穆斯林兄弟会的长期博弈,地区大国在也门、伊拉克、叙利亚的代理人博弈等都是地区大国对抗的集中体现。 

2021年,复杂的内外因素导致地区大国的战略透支处境加剧,“阿拉伯之春”引发的诸多矛盾得到相对缓释,进而使地区大国关系出现积极的缓和。伊朗与沙特阿拉伯等海湾阿拉伯国家的关系,土耳其与沙特阿拉伯、埃及等阿拉伯国家的关系,海湾合作委员会内部关系,阿拉伯国家与叙利亚的关系都出现了对话、缓和的积极互动。据报道,目前伊朗与沙特阿拉伯正在积极为复交做准备。而以色列在继续与伊朗以及巴勒斯坦哈马斯对抗、冲突的同时,也从外围突破,不断改善与阿拉伯国家的关系,在2020—2021年相继与阿联酋、巴林、苏丹、摩洛哥实现关系正常化。 

总之,地区各大力量之间关系缓和,特别是逊尼派与什叶派、“亲穆斯林兄弟会阵营”与“反穆斯林兄弟会阵营”之间对抗缓解,使得中东地区大国出现了尽管脆弱但又积极的国家利益理性,进而有利于长期冲突动荡的中东形成基于国家理性的地区秩序。当然,地区大国之间长期存在的地缘政治主导权竞争、民族教派矛盾、围绕热点问题的分歧尚很难在短期内彻底消释。 

需要指出的是,长期存在的热点问题呈现总体僵持与局部升温相结合的特点,是对地区大国关系缓和的挑战,如叙利亚问题、利比亚问题等新老热点问题在总体僵持的同时伴随着间歇性的冲突,而也门冲突仍在持续,并呈现复杂化和外溢化的趋势,其背后主要根源于大国的深刻矛盾和复杂博弈。 

2. 地区国家发展自主增强有利于道路探索 

总体而言,“阿拉伯之春”以来,中东地区国家的转型困难与新冠肺炎疫情危机叠加,使多数中东国家的发展困境在2021年依旧十分严峻。如果把政治稳定、经济发展等综合指标作为评价依据,那么当今的中东国家大致可以划分为四种类型,它们都面临十分严峻的问题,但也有日益重视自主发展、重视稳定等积极因素。 

第一类是受“阿拉伯之春”和长期外部干预影响陷入严重冲突动荡的国家,主要包括叙利亚、也门、利比亚、伊拉克,它们均面临战后重建、国家建设和国家转型的多重任务。这些国家如叙利亚、伊拉克、利比亚在2021年均进行了大选,尽管都存在诸多严重的问题,但都呈现出寻求稳定、发展,反对外来干预的积极取向。 

第二类是2019年下半年以来受第二次“阿拉伯之春”冲击的国家,主要是苏丹、阿尔及利亚等,目前仍处在艰难的政治过渡进程之中。它们在2021年均面临严重的治理危机或国家重建危机,但也有维系国家稳定的努力。即使是再度出现“软军事政变”的苏丹,也在极力避免其历史上军人政变后的血腥冲突和内战,从此前的埃及到后来的阿尔及利亚、苏丹,典型的赤裸裸的军人政变已经失去市场。相较于过去,军人在阿拉伯国家政治转型中的作用呈现出既利用民主程序又依靠实力施压的隐性和柔性特点。 

第三类是处于政治经济转型关键期的国家,主要是埃及和突尼斯等。其形势虽有所好转,但依然未找到适合自身的发展道路。在2021年,埃及对内通过深化经济改革和迁都等举措促进国家发展,对外重塑地区影响力,其作为阿拉伯世界的大国地位有所回升。突尼斯作为转型相对成功的国家,在2021年再度遭遇宪政危机,其突出表现是总统解散政府和议会,其背后依然是世俗与宗教力量的矛盾。但值得肯定的是,突尼斯并未因此陷入严重动荡,教俗力量继续在合作、斗争、妥协的关系中进行磨合和调适。 

第四类是面临转型压力的国家,主要包括海湾合作委员会国家、约旦、摩洛哥以及土耳其和伊朗这两个非阿拉伯国家,它们都面临通过改革增强国家治理能力的严峻任务。在2021年,阿拉伯君主制国家特别是海湾阿拉伯国家对内继续推进经济多元化的经济转型,对外增强自主性、向东看趋向日益明显,甚至敢于在某些问题向美国表现“说不”(如阿联酋取消美国的军售),在发展与中国合作方面寻求平衡和自主等,呈现出追求自主发展的战略取向。土耳其、伊朗两个地区大国都面临经济发展的困境,特别是土耳其货币危机引发全面经济危机的风险上升。但两个国家在对外关系方面除出现缓和地区大国关系的积极迹象外,土耳其对传统盟友美国的战略自主性不断上升,伊朗在伊核谈判中也保持了充分的战略定力。 

总之,在和平与发展这两个困扰中东地区的长期性、根本性问题上,2021年均出现了积极的变化,期待2022年的中东能够在促进和平、推动发展方面取得更大的进展。 

(刘中民,上外中东研究所主任。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站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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