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高开低走、内忧外患、已破未立的2018年,欧盟迎来了举足轻重的2019年。在又一个决定“前行”还是“后退”的历史转折关口,对欧盟来说,内政无疑是重中之重。
殊为引人瞩目的有:如无“意外”,英国将退出欧盟,欧盟成员国数将首次缩水;5月欧洲议会选举将开启欧盟机构的大换班模式,包括欧委会、理事会主席、欧洲议会议长、欧央行行长和外交政策高级代表等,至少决定了未来几年甚或更长时段欧洲“路线”和“方向”,具有风向标意义;同时,量宽退出及一系列经济下行风险令人对其增长预期再度降低。
欧洲议会选举在即
首先,政治上,欧洲议会选举虽被作为“次级选举”,但其结果会间接影响各党在民众中的印象、国内选举中的排名以及欧洲政坛版图、欧洲一体化的方向。因此,这场选举无疑将成为各党派争相角逐这705个席位的主竞技场,其结果和意义也将远超出选举本身。
目前,民粹盛行、极端上位、新旧此消彼长的混沌氛围均不利于守成的传统政党联盟,却有利于抨击贫富鸿沟、精英和草根差距的左翼民粹政党,以及借难民、恐袭等问题抓住民众眼球,从而责难全球化和排外疑欧的极右翼民粹政党。围绕欧洲议会选举和欧盟的未来走向,不少看点值得关注。
看点一,传统的大党联盟如中右翼的欧洲人民党、中左翼的欧洲民主党本身估计仍将获得最多的席位分配,但其会丢失多少席位?如何处理棘手的内部纷争?如属于前者阵营的“青年民主主义者联盟”攻击欧盟主流理念,厌恶其推举的欧委会主席人选韦伯;后者则将继续为持续下滑的席位而挣扎。
看点二,发起冲击的新兴势力,包括极左翼政党如“不屈法国”、极右翼政党如意大利联盟党、瑞典民主党和中间政党如马克龙的“共和国前进党”等,将在多大程度上赢得民众青睐,侵蚀传统政党的地盘,从而在欧盟未来蓝图上打上自己的烙印?人们拭目以待。
看点三,议会选举后的欧盟会向何处去?尽管难民、恐袭和对各国政府的不满在上升,但在英国“脱欧”、特朗普冲击和来自新兴经济体的竞争压力下,作为晴雨表的民调显示:大多数欧盟国家的民众对欧洲一体化和欧元的支持率仍在持续攀升;不少民粹政党,包括极右翼民粹政党法国国民联盟、意大利新上台的民粹政党,已不再叫嚷“脱欧”,而是将矛头直指欧盟改革。显然,当下博弈焦点不再是是否“脱欧”,而是怎样纵横捭阖,改革欧盟。要一个更加紧密开放抑或更为松散封闭的联盟?欧盟新领导层将如何组成?其政策的侧重点将是什么?这些问题值得关注。
经济增长前景不明
其次,经济上,与2018年相比,2019年欧盟和欧元区经济将维持持续增长的态势但增速预计会继续减弱。据IMF的预计,欧盟和欧元区分别在2%和1.9%左右,低于2018年的增速。而欧央行最近更是将欧盟2019年的增长下调至1.8%。外界担忧,受一系列内部结构性、政策性以及全球性地缘政治经济等因素影响,欧盟今年经济增长前景不够明朗。
其一,欧央行在去年底退出了实施3年多的量宽政策,其后续动向广受关注。外界不但对撤去量宽后的经济增长能否持续缺乏信心,还担心其会否进一步加息。同时,这是否也意味着:欧央行又重归其欧债危机前一贯坚持的盯物价、偏向收紧的货币政策传统,抑“南”扬“北”,从而加大“紧缩”和“刺激”政策之争和南北增长差距。
其二,成员国结构性改革以及经济一体化深化推进程度和速度难料。欧盟、欧元区经济的稳定增长取决于成员国的结构性改革和对趋同规则的遵守,但在目前的氛围下推进难度不小。
在法国,尽管马克龙推进劳动力市场等结构性经济改革的意志依然坚强,但“黄马甲”抗议依旧持续不断,其改革能否进行到底是个大问号,且他此前的让步已让今年法国预算赤字超标3.2%;在意大利,尽管此前与欧盟达成了2.04%的赤字预算妥协,但能否顺利执行亦或出现反复,尚难定论;希腊也将面临选举。
今年欧盟无疑会继续推进银行业和资本市场联盟的深化,但在法德轴心失速、民粹思潮和“疑欧”情绪蔓延、英国可能“硬脱欧”的背景下,如何深化改革、提升欧元地位无疑还需更多的天时地利人和。
其三,美欧贸易争端、中美贸易摩擦、英国“脱欧”等一系列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加剧了市场下行风险。
美欧之间的贸易争端虽然因去年7月的华盛顿休战协议而暂息,但至今双边仍未达成最终贸易协议,美方最近又不断威胁欲对欧盟输美汽车下手,开启232调查;加上受到众议院掣肘的特朗普会否因其对外“肇事”累及欧洲也是未知数。
中美间90天经贸谈判能否取得积极结果以及全球贸易保护主义氛围等国际经济大环境,也将给严重依赖出口的欧盟和欧元区经济带来相当大的影响。迄今依然混沌胶着的英国“脱欧”前景、可能的“硬脱欧”风险以及美国经济增速放缓、加息频次减少、欧央行可能的加息等因素,均可能对欧元产生冲击。预计欧盟会继续坚持多边主义立场,推动WTO改革,积极推进与包括中国在内的其他经济体的贸易
投资协定谈判。
社会困局如何破解
最后,欧盟领导人和欧洲社会如何应对当前的困局是关键。当下的欧洲,经济全球化、欧债危机对欧洲社会中下层的冲击,扩大了贫富差距,增强了中产阶级的失落感,移民、难民、恐袭等问题加剧了民粹思潮的持续高涨;政治光谱右移,传统主流政党日渐式微,极端党派屡有斩获,登堂入室,政坛日趋碎片化,欧洲社会的撕裂在持续至今的“黄马甲”运动中已展现得非常透彻。
与此同时,东欧和西欧在理念、认同上的不同诉求,南欧和北欧在经济、社会及其政策上的差距和争议,难民、恐袭、欧洲社会老龄化、经济全球化和数字化创新的挑战,特朗普对跨大西洋关系的破坏性重塑和新兴经济体的冲击,乌克兰问题及其与俄罗斯的僵持等等,仍将持续困扰欧洲政坛。
凡事预则立。对欧洲政治家来说,如何在内外大转折时期,认清大势,同时能有所担当?正如德国总理默克尔在新年致辞中所呼吁的,善于倾听各种呼声,善于包容和沟通;像当年施罗德导入“2010改革议程”时那样,引导民意和凝聚人心,再造社会共识,而非简单地诉诸全民公投。这需要智慧、勇气和政治手腕。就欧洲民众而言,不拘泥于破,更多注重于建,进取、妥协,而非封闭、对抗是免蹈覆辙的正道。
总之,2019年,欧洲的政经、社情能否在内外交困中,找对路,起好步,低开高走,对此我们抱有谨慎的乐观。祝福欧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