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东北亚地区并存着两种国际议事日程——它们相互紧密关联,但是各有各的逻辑特点和发展态势。第一种是上个世纪的遗产;第二种则反映了这个世纪的现实。
图为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珲春市防川景色,这里是中国、俄罗斯、朝鲜三国交界处。
两种国际议程并存
一方面,很多阻碍该地区快速发展的问题都根植于过去。这其中包括:民族国家的分裂问题,尚未解决的领土争端问题,核武器和其他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不扩散等军控问题,民族主义,陈规偏见,以及国家间的历史问题和与此相关的怨恨和索赔问题。
另一方面,该地区也存在着一系列新的时代问题。其中,值得一提的问题有:生态、气候变化问题,技术和自然原因引起的灾难威胁,电子安全和生态安全问题,恐怖主义和政治极端主义问题。其实,造成这些问题的原因都能归结为三点,即资源短缺、技术扩张时代无法预料的后果和全球化的副作用。虽然这些问题有时并不像传统问题那么凸显,但是它们正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
东北亚地区国家能否跳过旧的国际议事日程,着眼于新的国际问题?笔者认为,我们不应该将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压力转嫁到新的时代。否则,冷战时期的遗产将会持续毒化该地区的整体政治局势并减弱我们有效应对新威胁和新挑战的能力。消除冷战遗产有赖于我们持续的共同努力。不过,东北亚地区有一个特点:冷战在该地区似乎没有一个明确的终结(在欧洲有柏林墙倒塌这样的标志性事件),该地区也没有践行集体安全系统观念的尝试。从这个角度看,东北亚在迈入21世纪的同时还尚在和上个世纪告别。
2021年5月2日,韩国士兵沿着与朝鲜接壤的坡州地区巡逻。
经济联系紧密,但未自动带来区域政治稳定
现在东北亚国家间的经济联系水平很高,远高于拉丁美洲和中东地区。但是,经济联系并没有自动带来区域政治的稳定。在该地区,规模庞大的地区贸易、巨大的外国直接投资和高军费开支与民族主义高涨的情绪都同时存在。
即使是2020年底《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签订这样的标志性事件也没有对东北亚地区的地缘政治趋势产生明显影响。当然,我们总是可以将破坏性的影响归于东北亚区域之外的因素(包括美国的霸权政治),但我们无法否认的是,在该地区内部存在着发生危机和冲突的可能性。
这对该地区的政治家、官员和学者们意味着什么呢?我们应该一起思考,如何相互协调该区域各个国家的优先发展方向。该地区的大部分领导人,就像世界其他国家的领导人一样,都设立了三个战略目标:保证国家安全、确保经济增长和协调人类发展。通常这三个战略目标都由国家同时并行推动——它们在国家预算中互不交叉,相关工作也由不同的国家部门负责,甚至专家学者们照例也只专注于研究三个国家战略中的一个。
但是,从历史经验上看,硬生生地将国家战略分割成三个不相干的部分是不利的:将保障安全放在比经济增长更优先的位置,能赢得战争,却会输掉和平的发展环境;将战略重心放在经济增长方面却忽略社会公正,则会破坏社会稳定;而只专心于人民生活却不关注国家安全,可能会丧失大部分的国家主权。
在东北亚,一些国家的优先发展任务设置出现不平衡的现象。比如,在数十年间,经济高度发达的日本只行使有限的国家主权,而面临着较严重经济问题的朝鲜却将主要精力放在国家安全上。
2019年9月5日,2019年东方经济论坛全体会议在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市远东联邦大学举办,俄罗斯总统普京在论坛上发表讲话。
中俄扮演的角色
中俄两国在东北亚开展的积极而广泛的合作也具有明显的不连贯性和零散性。目前,我们的合作通常是独立而分散的,各个项目之间并不总是有很紧密的关联性。军事技术、能源、交通、跨境伙伴关系等领域都分别有单独的项目正在进行。这些项目有时甚至彼此竞争,而不是有机地互相补充。
在双边层面上,就算合作双方都有政治决心和合作意愿,也很难达到不同优先方向合作的平衡。在多边框架下,要达成这样的平衡则更为困难。所以,如果要选择合适的保障地区安全和协调地区发展的方法,我们必须首先承认不存在理想中的能够解决所有安全和发展问题的军事、政治或经济机制。
我们常听到一个观点,即东北亚合作有制度性的缺陷,这一点在与欧洲对比时尤为明显。的确,两个地区的多边机制和制度运行效能的差异非常明显。对东北亚地区来说,与其按照共同价值观,倒不如按照共同利益来形成地区合作机制。参与者可以是东北亚的各个民族国家,也可以是非国家行为体——包括大型的企业,杰出的大学,公民社会机构,等等。
那么,中俄将在东北亚地区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我们两国都有理由在不损害第三国利益的基础上追求区域领导权。俄罗斯和中国都享有该区域其他国家所不具备的较为丰富的战略资源。两国由于不受严格的双边或者多边军事政治联盟的限制,因此都存在很大的外交弹性。两国都有在国际舞台上与各类伙伴打交道的经验。除此之外,由于东北亚地区当前的体系已经无法与该地区的政治和经济现实相匹配,两国均意图对东北亚对外关系体系进行改革。
总的来说,俄罗斯和中国需要掌握在复杂的多边结构中、在参与者不断变化的情况下开展富有成效合作的能力。这一任务很艰巨,特别是还需考虑到历史上中俄在纯多边结构下活动经验都比较欠缺。但是,中俄完全是有能力实现这个目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