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对待不同文化之间的相遇,费老提出“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这种对于中西文化交流中倡导的尊重与适应,是值得我们这个全球化时代珍视的价值。随着“一带一路”倡议推行的深入,中国积极发展与沿线国家的经济合作伙伴关系,越来越多的国家为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经济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体、命运共同体和责任共同体而努力。“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众多,每个国家从政治、经济到宗教、文化都独具特色。一带一路研究院社会人口所举办系列分享会,邀请不同的分享者来讲述他(她)们在各地的有趣经历与文化发现。通过在多元文化中的亲历、倾听与思考,来学习一种面对多元文化的应持态度。
偶然知道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中心的志愿者项目,这些项目在世界各国的遗产地都有分布,我出于兴趣,选择了去往位于印度尼西亚的婆罗浮屠。后来在那里参与了清理、保护婆罗浮屠,在寄宿村庄的小学开展遗产保护的课程和英语教学,帮忙举办印尼独立日活动等等工作,在这段难忘的生活中经历着与多元宗教的偶遇。
团队里总共八个人,除了两位印尼当地的领队,伙伴们来自印尼、马来、捷克和日本和法国。这里生活条件比较简陋,我们寄宿在村长家里,进门的客厅空地就是我们的卧室/餐厅/活动室/...每天在地上睡睡袋,从盆里舀着冷水洗澡,在直不起腰的简陋厨房里做饭/洗碗/打扫卫生,但大家相互照应,乐在其中。{nextpage}
去村庄之前,印尼NGO的负责人交代过,如果在这里被问到信仰什么宗教,哪怕没有信教也要准备好一种答案,什么都可以,但是如果说自己不信教就可能会被反驳。后来了解到,每个印尼人都必须选择信仰一种宗教,会记录在他们的资料上。
第一天晚上到的很晚也很累,我们要每天六点半起床,我还担心自己起不来,结果第二天四点半的时候就被一阵巨大的声响唤醒。后来了解到是因为穆斯林有一天五次祷告的传统,而村长家门口就是村里最主要的祷告场所,墙上挂着广播器,每当要举行祷告的时候,就会有人通过大喇叭吟唱诵祷,召唤大家来参加祷告,所以听到的就是从门口的大喇叭里传出来的召唤大家去祷告的声音。我以为以后每天都会在四点半被唤醒,结果从第三天开始,就因为太累而睡得奇沉无比,根本听不到了。除了最早的这次,每天还会听到四次这样的传唤,听到传唤声以后村民们便会换好整套正式的服装,前去祈祷,男性大厅在里面,女性则在外面。{nextpage}
这个山村是全部信仰伊斯兰教的,但这里却有着一个教堂。有一天我们四点起床,走了一个小时的山路去那座教堂看日出。它被称为Chicken Church,外观奇特,建于1988年,据说当时有人整夜在山上祈祷,得到上帝授意而建造此教堂。但是因为村民们都是穆斯林,不接受这样一个基督教堂的存在,于是这里后来并没有作为教堂使用,而成为了人们祈祷的地方。教堂里面是许多个小小的祈祷室,而一直往上走,则可以到达教堂的天台,俯瞰村庄。其实就整个印尼而言,基督教是除了伊斯兰教以外信众最多的宗教。印尼西部大多是穆斯林,东部大多是基督徒,但是他们的基督教也都本土化了。
我是在爪哇岛的日惹市附近,爪哇岛人民大多是信仰伊斯兰教的,但是一千多年前,这里曾拥有着灿烂瞩目的佛教和印度教文化——佛教圣址婆罗浮屠和印度教圣址普兰巴南寺庙群都坐落在这里。16世纪伊斯兰教传入并开始在这里迅速传播,使很多印度教徒和佛教徒迁往巴厘岛,因而如今巴厘岛也成为了一块传统信仰的保留地。不论信仰哪种宗教,这里的人们都非常重视婆罗浮屠和普兰巴南,把它们视为国家的骄傲和文化的遗产。{nextpage}
作为世界遗产中心的志愿者项目,最核心的内容自然关乎于这里闻名世界的世界遗产婆罗浮屠。婆罗浮屠建于公元8到9世纪,历经92年建成,是世界上最大的佛教庙宇。我们作为工作团队,每次去婆罗浮屠,都是从UNESCO设在这里的遗产保护办公室进入。第一次拜访遗产保护办公室时,一位在这里工作了三十多年的工作人员向我们详细介绍了婆罗浮屠的前世今生,分享了许多遗产保护团队修复婆罗浮屠的经历。我们了解到,如今的婆罗浮屠面临的最大的威胁,莫过于火山喷发——这里非常靠近Merapi火山,而Merapi火山是世界上最活跃的活火山之一。婆罗浮屠曾在火山灰掩埋下沉睡数百年,直到被殖民者发掘而慢慢重见天日。而近年来Merapi火山仍不断有喷发的发生,最近一次发生在2010年,当时造成了婆罗浮屠的严重倒塌,很多人每天自发前来清理火山灰尘,后来在遗产保护团队的努力下又一点点被修复起来。而直到现在,在遗产保护办公室某处的几道门后,还存储着超过四十个没有找到匹配的身体的佛像头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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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面临火山喷发的威胁外,还有活跃的地震和潮湿的雨水。据介绍,保护这些石头最好的方法就是保持干燥,然而这里偏偏非常潮湿,石壁不得不遭受着雨水腐蚀和青苔的不断生长。除了这些自然因素,“游客”也成为一项危险因素。游客们总喜欢攀爬位于婆罗浮屠最上面几层的内部静坐着佛像的舍利塔(Stupas),还有人把手伸进塔身的小洞中试图触摸里面的佛像,直到今天都是如此。尽管很多地方都贴着禁止攀爬触摸的提醒标语,这些行为依然屡见不鲜,而安保人员只能见一个拦一个。最骇人听闻的是,在1985年,一位游客在一个Stupas里藏了炸弹,直接导致塔身的炸裂倒塌。如今,这里有着庞大的安保队伍和完备的监控系统,监督着游客的一举一动。我们走进了遗产保护办公室里的数个实验室,有的致力于找到合适的保护涂料,由于UNESCO不允许使用化学试剂,因而只能在天然提取的液体中不断研究尝试;有的通过扫描显微镜观察石头内部结构,同时检测石头的成分,试图找到可以修补石头的天然材料...而对于清理来说,更多的则只能靠手工操作。我们在那里做了一段时间清理石壁青苔的工作,便知道其中不易。青苔不断生长在石壁上浮雕的缝隙间,处理起来要非常仔细以免伤害石壁,做起来慢而费力,而婆罗浮屠的规模之大,则造就了庞大的工作量——而这样的工作,遗产保护团队几乎每天都要做一遍,因为如果不及时清理新生长的青苔,就会很难再清除。位于婆罗浮屠顶部的最大的Stupas,则需要专业的工作人员徒手爬上去清理。
记得那位在这里工作三十多年的工作人员跟我们说,这里的保护团队人数不多,但是大家精诚合作。那些天里,我深深感受着这份精诚——他们,就是婆罗浮屠的守护者。{nextpage}
我们在那里期间也恰逢印尼独立日。印度尼西亚在1945年8月17日获得独立,因此这一天成为了他们的国庆日。从进入八月开始,村庄就在为庆祝独立日做着各种各样的准备,每天都会听见他们在活动厅排练合唱,村子里也逐渐挂满了红白色的印尼国旗。从10号开始,村里就开启了为庆祝独立日举办的丰富的活动,每天从下午开始到晚上,音乐不休,笑声不止。每天下午,大家就会聚在村长家前的空地上,举行各种孩子们的比赛,道具都很简单,游戏却设计得十分有趣,现场气氛特别热烈。孩子们有游戏的比赛,妈妈们则有厨艺大赛。四组家庭做同一种炒米饭,还精心摆盘一番,我们则作为评委,逐个品尝,然后从口味和摆盘两方面来评分,引得全村人都过来围观,热闹非凡。
在村庄的寄宿生活中,我看到的是村民们对伊斯兰教质朴的虔诚,这份信仰一点一滴但又平淡安稳地融入在他们的生活中;而在婆罗浮屠,则看到十几个世纪以前佛教徒的求索与庄重,和如今信仰着各种宗教的印尼人民对它的守护。无声无息,而又掷地有声。
(供稿:BRGG社会人口所助教,余雪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