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科尔图诺夫认为,新冠疫情为俄罗斯带来的机遇是战术性和情景性的,而挑战却是战略性和系统性的。机遇主要表现在:(1)新冠疫情印证了俄罗斯领导人坚持的“威斯特伐利亚”国际关系图景,凸显了国际组织的无助,强调了民族国家的优先地位和主权的重要性,从而有力支撑了俄罗斯的世界观并引发了对西方团结稳定性和西方多边外交的强烈质疑,这有利于俄罗斯的国内外宣传与俄参与危机后世界秩序重建;(2)新冠疫情迫使西方调整国际优先事项,改变视俄罗斯为主要威胁的认知,避免了俄罗斯与西方对抗的进一步升级;(3)新冠疫情将减少对全球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援助计划以及军事和政治承诺,由此产生的“权力真空”将为俄罗斯外交政策创造更多机会。挑战主要表现在:(1)俄罗斯经历疫情和油价暴跌的双重打击,在全球经济体系中的地位将进一步下降;(2)疫情将降低俄公众本就不甚积极的对外援助意愿,助推俄罗斯孤立主义的兴起;(3)大国对抗削弱了现有国际机制效力,使全球面临系统性风险。而中俄关系的不对称性,又给俄罗斯同印度、越南甚至日本的合作带来障碍。
在机遇与挑战面前,俄罗斯战略界人士宣称,提出新的对外政策思想至关重要。
谢尔盖·卡拉加诺夫特别强调,当今世界存在着意识形态真空,为填补真空,一场激烈的斗争正在展开。时至今日,多极化仍是俄外交话语体系的核心。然而,对世界大多数国家而言,多极化已失去吸引力。俄罗斯外交政策的意识形态已经落后于全球发展的趋势和俄罗斯社会的需求,因此,提出面向自身和世界发展的新思路对俄罗斯而言至关重要。他强调,俄罗斯外交必须保留其实用主义,并以以下三种思想作为基础:(1)坚持维护国际和平;(2)支持各国自由选择发展模式,维护各国主权和多样性,抵制任何意识形态和政治霸权,将俄罗斯定位为“新不结盟运动”的捍卫者;(3)加强环境保护合作,与包括新冠疫情在内的新的全球挑战作斗争,倡导一种基于爱护人类环境的新发展理念,重视人的身心健康,而不是无休止的消费增长。
针对当前全球治理体系失效的现实,俄罗斯战略界人士也提出了相应思路,当然其根本出发点是维护和提升俄罗斯在其中的地位和影响。
伊戈尔·伊万诺夫表示,面对国际关系的深刻转变,“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也许可以发起联合倡议,在全球范围内就调整国际关系体系进行谈判。这种全球倡议,既可以使人类社会联合起来共同应对疫情,也将使国际社会对疫情后的世界充满信心”。
安德烈·科尔图诺夫提出,在向新全球治理体系过渡期间,世界秩序将持续动荡,为此需要建立更具包容性的全球治理体系:
(1)大国之间直接军事对抗的风险不会消失,对竞争对手的误判或政治危机的无意升级,以及大国关切的国家发生国内冲突或代理人冲突,都可能引发大国直接军事对抗,因此需要管理大国之间的战争风险。
(2)共同安全挑战的规模和数量将会增加,将成为公认的主要大国外交政策的优先事项并破坏传统的外交政策议程,因此大国需要应对常见的安全挑战,遵循从20世纪和21世纪初继承下来的平行外交政策轨道。
(3)地区性危机和冲突将沿着全球核心与全球边缘地区的边界继续存在,并因为国际极端主义抬头、气候变化等全球性问题以及主要大国竞争而加剧,因此需要管理地区性冲突。
(4)要充分发挥国际和区域组织的作用,短期内联合国难以被替代,但也难以弥合分裂、扩大职能,改革仍很艰巨。联合国在军备控制、防扩散和地区危机中的作用将继续受到限制,《联合国宪章》也很难被有效执行。联合国可在制定新的国际议程方面发挥更积极的作用,包括制定应对新挑战和威胁的交战规则。理想情况下,联合国的全球安全作用应在区域一级由适当的集体安全组织加以补充,并通过管理现有的分歧建立区域集体安全体系。
对于俄罗斯来说,最容易被接受的重构方案,是重振联合国安理会在国家生存最重要的和平与战争问题方面的“世界政府”角色,特别是巩固自联合国成立以来就享有特权的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对全世界负有的特殊责任。瓦尔代俱乐部报告强调,尽管联合国的各项活动与工作中存在着不可避免的瑕疵,而且联合国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但其作为协调国际关系的世界性组织,在国际社会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所以,国际社会目前要做的选择很简单:要么巩固联合国这一制度,要么退回到不是由理性而是由本能所主导的激烈斗争中。
瓦尔代俱乐部项目主任、俄罗斯联邦储蓄银行市场分析部主任雅罗斯拉夫·利索沃里克批评过去十年国际组织在维持国际日常事务方面陷入僵局,表示世界迫切需要建立国际机制新架构并实现以发展为中心的优先事项。
(1)联合国必须在建立新国际组织、重组国际机构方面发挥作用,以推动加强国际合作。联合国与区域机构之间的相互联系应不断增强,并且形成职能分层,通过不同职能层面的措施,降低健康、网络安全和环境领域的风险。
(2)要对联合国安理会进行改革,扩大其参与基础。一种方式是以区域组织的形式参与联合国安理会的工作,另一种解决方案是根据大洲和世界主要地区划分安理会席位。
(3)联合国安理会不仅结构陈旧,而且军事力量因素占主导地位。而新冠危机表明非核和非军事安全问题在国际舞台上的重要性日益增长。因此,安理会的旧核心将逐渐被区域和大洲之间更开放的互动所取代,这种互动将能处理更广泛的国际安全问题。
2020 年 6 月 19 日,普京总统在美国《国家利益》杂志发表万字长文,回顾了苏联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的卓越贡献,痛陈苏联解体后西方对俄罗斯的不公对待,最终把落脚点放在如何在后疫情时代维护世界秩序之上。他表示,尽管有时联合国的工作效果不如预期,但联合国仍然履行其主要职能。联合国安全理事会是防止重大战争或全球冲突的独特机制。他对近年来美国经常发出的取消否决权、剥夺安全理事会常任理事国席位的要求表示担心,称这将使联合国重蹈国际联盟覆辙,对世界进程丧失影响力。他重申俄罗斯有关召开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首脑会议的倡议,认为会议的主要议程应包括:讨论在世界事务中制定集体原则的步骤;讨论关于维护世界和平,加强全球和区域安全,战略军备控制,共同努力打击恐怖主义、极端主义和其他主要挑战和威胁;探讨全球经济形势及克服经济危机的办法,反对把经济变成施压和对抗的工具;讨论环境保护和应对气候变化以及确保全球信息空间安全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