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发表声明,几乎否定中国在南海的所有主张,这意味着美国南海政策的巨变。特朗普政府南海政策的转变,预示着中美权力转移在不同问题领域的升级,中美应对新冠疫情的国内治理能力差距,加剧了美国对中美权力转移的担忧,促成了美国国内政治的转变。南海问题不仅牵涉理念和贸易,也涉及到地区安全和秩序,因而处于权力转移的中心位置。
与特朗普政府不同的是,拜登政府将美国领导力视作对外政策主要目标,并且主张对外政策和国内政策的有机联系。因此,南海并不是拜登政府改造国际秩序的优先议题。拜登新政府上台之后,中美在南海问题上的交锋仍将持续,但这种交锋可能从美国单方面进行“航行自由行动”,转变为多边的。与此同时,中美在南海的对抗烈度也会低于特朗普时期。
一、美国霸权的相对衰落与美军干预的升级
就美军持续在南海推进军事方面的“航行自由行动”而言,强有力的解释变量在于现实主义的范式,即中美实力对比的变化。2014年至2020年的短短6年间,世界局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美国作为超级大国的相对衰落更加明显。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2020年4月初公布的预测数据计算,2020年中国经济总量将首次达到美国的70%以上,比2019年10月的预测提前了1年。鉴于IMF公布的数据对各国政府有广泛的影响,我们可以合理推测,特朗普政府和美国的多数机构也将受到该数据的影响。出于对中美经济实力差距进一步缩小的担忧,美国对华政策也将趋于严厉。2020年12月,日本经济研究中心(JCER)、英国经济与商业研究中心(CEBR)两家著名智库独自发布的预测报告均认为,以汇率衡量的中国经济总量将于2028年超过美国,比2019年预测的时间提前了5年。比中美在全球层面权力转移更让美国担心的是,美国在西太平洋地区的主导权正在缓慢丧失。美国学者克里斯托弗·莱恩(Christopher Layne)认为,虽然美国军事力量首屈一指,但中美两国面临着不同的安全挑战,美国要确保三个地区,而中国只需集中于东亚。衡量中美两国军事实力的相关标准是地区性的,而不应该是全球性的。莱恩建议,美国应承认中国声称的东亚地区霸权地位以及中国作为一个平等大国的地位,以此推动美中关系的稳定与合作。现实主义代表性人物米尔斯海默则一贯坚持,如今的美国已没有二战结束后那样广泛和压倒性的优势。在美国相对衰落态势下,美国势必要收缩,在东亚地区实施离岸平衡战略。就南海地区安全平衡而言,中国海军崛起的势头十分明显。2013年11月下旬至12月底,中国首艘航母辽宁舰在南海海域完成累计100余项实验和训练科目。2019年12月,中国第一艘国产航空母舰山东舰在海南三亚交付给海军使用。在“蓬佩奥声明”之后,美军派遣“双航母”赴南海演习,紧接着中国南部战区海军航空兵在南海有关海域展开高强度训练。国防部发言人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表示,美国违背承诺,公然违背美方对南海主权问题不持立场的政治承诺,暴露出美方“霸权心态”、双重标准。面对美国的挑衅,中国将更加坚定地推进巡航,更加坚定地捍卫自己的主权和安全,更加坚定地维护南海的和平稳定。在现实主义者看来,国际结构或者说国际力量对比,是影响两国关系的最主要变量,两国关系的性质转变与哪一个具体问题领域并无太大关系。按照现实主义国际关系理论预测,预感自身处于衰落状态的大国,要比处于崛起进程中的大国,更倾向于发动防御性战争,以先发制人的姿态打压敌对方。哈佛大学教授斯蒂芬·沃尔特认为,国际力量对比,而不是国内政治,足可以解释美国对外政策中的绝大部分事件,然而特朗普政府并没有按照国际关系中的现实主义理论去指导美国的外交政策。因此,中美力量对比可以解释一部分美军的行为,但不足以全面解释美国特朗普政府的南海政策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