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亚青:从“实证主义者”到“建构主义者”
2020年12月11日  |  来源:国政学人  |  阅读量:15162

秦亚青教授:从第一个层面来说,如果仅仅这样,它带来的一个后果可能就回到刚才的那个问题上了,完全是我这个话语要占主导的。但是从实际层面来讲,在这个文化生长起来的人,很难有其他文化中切身经历的东西。我觉得美国人有一个好的地方,就是把不同的人带在一块儿。就像你刚才谈到的,肯定要更大的场。好比Katzenstein的这套书,他是做欧洲、美国、中国、亚洲,还有非洲,他是想把这些不同的经验都比较起来。但是有一点,他做哪个州,他希望是由这个州本土的人来写,因为他觉得自己很难写出来,他没有在当地生活的经历。阿查亚和布赞的项目原先是想把亚洲、非洲甚至拉美都考虑在内,但实际操作起来是有困难的,最后还是先集中在东亚。无论怎样,首先还是要有来自不同地方的人,有不同的经历,各方面的素养比较好,从个人的经验来写,然后再汇集。目的就是一点,不能一种话语主导,一种话语主导是很可怕的,这是我的切身经历。

唐世平教授:可惜很多青年学者并不理解。我是有,因为我父亲在我生下来两个月就被抓到监狱里了。

秦亚青教授:是,后来他们可能没有这种经历。此外,有些人认为,中国为什么要发展,就是要推翻美国。这种观点是不切实际的。美国这些年已经证明了,即便实力再强,也不可能什么事都压得住,将来国际社会会越来越民主。

唐世平教授:最后一个问题,当然是我自己想问的,也是代表我们青年学者问的。不管我们发不发展中国学派,您能对我们提出三到五点忠告吗?

秦亚青教授:哪方面的忠告?

唐世平教授:任何方面。做人方面,您这个人是正直的,平和的,谦虚的。在做学问的过程中,这么长时间地辛勤耕耘,以您的个人经历来说,您愿意送给我们几句什么话?

秦亚青教授:送话谈不上。第一个,真正自己想做的学问应该产生于自己的兴趣和好奇心,而不是任何其他的需求,它是一种情感供给,不是一种功利性的东西。我现在对我们现在的科研体系确实有很多质疑,凡是以功利心去做,大量地投入,最后出来的东西有什么意义?第二个,如果真想做一个学问,不管将来做什么样的,好比说我想做理论,我会在这个方面坚持做下去,我很多的思考会集中在这个上面,即便是这一年没有写这方面的东西,但是我在想,不中断,我觉得一断就麻烦了。第三个,做学问的过程中一定要交流,和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交流,和不同年龄的人交流,和不同身份的人交流,有时候甚至和完全不懂的人交流,也能得到很多启发。

唐世平教授:是的,一个完全跟我们不同领域的人,或许能从他的身上学到非常多的东西。

秦亚青教授:你把这些东西简单地给他说一说,他给你提出很多批评,有时候很直白,但我觉得这个确实挺好。最后一个,我这个人,如果说有一个优点,就是从来都愿意做有挑战性的事情,我不愿意做那些一遍一遍重复的事情。包括我给学生上课,如果我三年还在重复一种上课模式,我自己就会觉得很无聊,觉得对不起学生,我不管改好改坏,三年是一定要改的,就是整个大的结构改,不是随便改一点。我认为挑战才有意思,可是很多人都不愿意挑战。

唐世平教授:所以您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学者。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学者!好的,我的问题都问完了。谢谢您,我们谈了有一个小时。

(秦亚青:外交部外交政策咨询委员会委员、中国国际关系学会副会长、比利时皇家学院外籍院士、东盟10+3东亚思想库网络中国国家协调员。唐世平,复旦大学特聘教授、陈树渠讲席教授、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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