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栋:危机之下的文明差异与价值选择——审视中西方危机应对的独特视角
2020年08月11日  |  来源:《人民论坛》第7月下期  |  阅读量:6337

在危机来临之时,中国人要求的是和谐,是个人对集体的自动配合,是个人对整体利益的自动对标。在对抗外敌入侵时如此,在对抗病毒威胁时也一样。在抗日战争时期,中国的地方军阀一致停止内战,共产党与国民党也放下长达十年的革命战争恩怨,一致对外,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在内战期间,地方势力川军不仅打不赢红军、打不赢国民党军队,就连内部的混战也打得很不好看,可以说是典型的“内战外行”。但就是这样一支军队,抗日战争一爆发,不仅立即出动了40万精锐部队,还以非常简陋的装备,打出了滕县保卫战这样的重要战事,为台儿庄战役的胜利提供了条件。从“内战外行”,到“外战内行”,这一转变的背后就是中华文明的内在力量。

在西方,情况则与此不同。在美国,除非是在世界大战那种已经明确了方向和敌人的国家安全威胁面前,国民才会放弃相互间的斗争与摩擦,一致对外。在多数情况下,决策者永远都是形势演化的追随者,都要平衡各类意见。到了2020年4月,一些美国卫生专家认为,美国也要在一定程度上学习中国的经验,即不同程度的封城,但就是很难落实。根据美国疾控中心(CDC)公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8月2日,美国新冠肺炎确诊病例为460多万人,死亡总数达15.4多万人。但是对于特朗普总统等人来说,复工以恢复经济,保障自己在11月份总统大选中的选举利益,显然是更加重要的目标。对民主党来说,利用疫情来损害特朗普总统的形象,显然也是非常理性的政策选择。不同政治力量之间围绕着抗疫的斗争,将会贯穿美国疫情的始终。在疫情一开始,美国各党派在问题的严重性上达不成共识。当在疫情已经十分严重,确诊病例超过中国、位居世界第一时,美国各党派就具体的政策选择,如是否需要发布居家令等方面,仍然达不成一致。当时,特朗普总统与民主党执政的州之间有明显的政策差异。即使是进入2020年6月中旬以后,美国疫情再度大爆发,但两党之间斗法并没有停止,在是否要复工等问题上继续争执不下。民主党人继续渲染疫情的严重性,打击特朗普总统的形象。而共和党执政的州,政府则是紧紧跟随总统的步调,尽可能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减少疫情对共和党选情的消极影响。这种状况对于中国人来说,简直就是草菅人命。但是对于美国人来说,斗争中形成的和谐,动态中的和谐,可能才是真正想看到的一种状态。

总体来看,面对重大疫情,不同文明群体在危急时刻的不同应对机制和反应,各有优劣、各有特征。中国所代表的东方文明中的无神论、集体主义精神,以及个体意志主动服从整体利益的和谐文化,使得中国人及至东方人更善于平衡个人与集体的关系,能够更快地形成共识和决策,可以更快地动员起来进入“战时状态”。这不仅在中国,在日本、韩国和新加坡各国的抗击疫情过程中,都得到了良好的体现。而在西方,由于推崇个人主义,民众又普遍具有有神论色彩,在规则至上的文化背景下,相关国家的政府无法像中国等东方国家的政府一样,采取先发制人的防疫措施,也许只能跟在病毒传播路线的背后,做“群体免疫式”的抗疫活动。很显然,疫情这种接近战争但又不是战争的危机状态,让西方文明以及在此基础上建立的政治结构,比较难以应对。

当然,我们并不能从中断定抗疫措施孰优孰劣。中国所代表的东方模式应对高效有力,但民众对政府的期待也更高,政府的责任也同样更大。西方模式虽然应对拖沓,短期内低效,但民众对政府的期待本来也不高,不断动员起来的强大经济和科技力量也在逐渐发挥作用。无论如何,疫情之后,不同文明群体间借抗击疫情的机会,相互借鉴与学习,取长补短,以完善自己的抗疫体系,并以此为契机来完善自己的社会治理体系,对东方文明与西方文明、中国与外国,都是非常重要的课题。

(作者为复旦大学美国中心教授、南亚研究中心主任)

【注释】

①张岱年:《论弘扬中国文化的优秀传统》,《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1991年第2期,第1-4页。

②黄玉顺:《中国哲学“内在超越”的两个教条——关于人本主义的反思》,《学术界》,2020年第2期,第68-76页。

③See from: Aidin Hajikhameneh & Erik O. Kimbrough,“Individualism, collectivism, and trade”,Experimental Economics, Vol.22, No.2, 2019, pp.294-324.

④谢霄男:《近年来和谐哲学研究综述》,《学术探索》,2012年第9期,第9-13页。

⑤朱虹、郎耀辉:《中西文化价值理念之比较》,《广东省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19年第1期,第107-1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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