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时点看,股债有跷跷板效应。但放到同一市场下,以更长维度看,股债是同体的,甚至曲线相似,只不过周期有先有后。低利率的背后是经济社会总产出的下降。负利率不可能只颠覆债权资本,不颠覆股权资本。如果同为资本,借出去倒贴,投出去赚翻,不断蜂拥到股权市场的投资,会在一段时间后把股债的收益鸿沟拉平。
有容乃大,不多不少
第三个想要跟大家分享的主题是:有容乃大,不多不少。
次贷危机后的量宽刺激下,低利率、低增长、低通胀、高杠杆的“三低一高”成为新常态。我们处于利率下行期,已经成为一个共识。但是如果利率太低甚至为负,对于金融行业无疑是个颠覆和噩耗。
如果利息没有一定的空间,后果不堪想象。就像前两年国外刚开始负利率的时候,银行间市场债券交易员们就会开玩笑的说,我的交易员职业生涯,可能还剩100多个BP。这看似一个银行间市场的段子或笑话,其实背后隐含着,如果利息低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不仅交易无法进行,借贷关系亦无法维持。当借贷关系无法维持的时候,股权投资就能独善其身吗?当然不能。各类资产的收益率都会随着无风险收益的下行而下行。把大类资产品种摆到一个风险和回报的数轴上,国债、信用债券、股票、私募股权等也是一个从左下到右上的斜线,一根绳上的蚂蚱。在这个下行趋势中,固收类资产的今天就是权益类资产的明天。因为利息来源于人类生产活动的产出收益。生产与产出的关系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整个经济不行的时候,投资也不会有收益。
这种情形下,我们需要给中国央行的定力一个大大的赞。疫情以来,不管是为了选举还是其他需要,外部国家不断出台刺激经济的措施,形成放水无底线的大环境。而我们的央行,不仅在货币政策上实施了一些精准操作,更难能可贵的是,前瞻性地从更大更远的视角上看到了负利率的危害,努力在维护利率的正向空间。正像易纲行长所说的,“尽可能长时间实施正常的货币政策”。这个空间的作用,正所谓有容乃大。不仅对银行有益,对金融有益,投资反作用于经济,最终对经济生产活动也会产生正向引导和激励。 如果说股市是晴雨表,利率更像是金融这个魔方的轴。这个轴的长短和灵活,决定了相关资产的转动空间。如果轴没有了或者是为负,资金就很难持续不断地转下去。
这次易行长还有一个提法,“保持货币供应与反映潜在产出的名义国内生产总值增速基本匹配”。我个人理解,这里的潜在产出,是对未来宏观投入产出目标的预计。如果我们希望这个目标是增长的,在测算未来产出过程中,那就需要用数值为正的利息率加以贴现。如果利率没有空间,就会缺乏对经济产出的正向引导。除了在利率空间也就是价格上保持定力,央行在总量上较好在把握了稳增长和防风险的平衡。今年疫情最严重时点过去后,虽然市场希望和企盼持续放水,但央行很克制甚至有点儿严厉,始终坚持和完善应对疫情中一些行之有效的结构性金融政策。结构性政策最难把握之处,“既不让市场缺钱,也不让钱溢出来”,特别在信用风险多发的周期中,流动性管理多一点儿和少一点儿,市场反应都很快。多点儿和少点儿都容易,中点几乎属于佛家的“不增不减”状态。
生生不息,社会永固
下面跟大家分享最后一部分,标题是“生生不息,社会永固”。
这个标题有点看似跑题,但其实更切题。金融是现代经济的核心,利率是金融这个魔方的轴。低利率的成因是人口老龄、科技进步和货币放松,而这些因素无一不和我们身边的不婚、不育、不孕有关。因此,低息或负息,标志着社会、经济、文化及金融的业态、模式、路径以及历史规律,都遇到了新的边界和挑战。
关于这一点,经济学鼻祖萨缪尔森在《经济学》第30章“利息和资本”的附录“冒风险的收益是否有一个不稳定的最低点”中提到:“当用货币来刺激投资的手段不能恢复充分就业,并且不能使我们乐观的货币管理充分发生作用时,就会出现一个绝境。虽然这种悲观的可能性现在不一定存在,但一个深谋远虑的社会,必须对此有所认识。如果那一不幸的日子正在一天天逼近,我们现在就应该探索更有效的对策(如对投资实行赋税优待,为贷款业务提供保险,或设立提供投机资本的机构)。”
无论我们走多快走多远,都要回归到初心和基本道理上。那就是:生息才能生生不息。
金融、经济、社会亦复如是。
最后报告一下,后三个题目来自于故宫的启发。上周去看故宫建成六百年大型展览,主题叫“丹宸永固”,三个展厅分别为宫城一体、有容乃大和生生不息。
(于春玲,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CF40)常务理事,中再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