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鲁郑:面对“恐袭”,法国政界何以如此高调?
2020年10月28日  |  来源:观察者网  |  阅读量:2427

但是一些知识分子在表达观点时面临着自己价值观的严重制约。如果敢于直白地表达激进观点,就会被扣上种族主义甚至法西斯主义的帽子,不仅身败名裂,还会有牢狱之灾。所以利用恐袭唤醒民众、改变法国的政治舆论环境,就是唯一的选择了。这也可以解释何以一些知识精英比如《查理周刊》,就一而再地以新闻自由、言论自由的名义冒犯和激怒伊斯兰社会。

以这位被杀害的历史老师为例,10月5日他给初中生看穆罕默德的漫画,这在部分信仰伊斯兰教的家长里引起强烈反对。第二天就有家长找到校长,说老师以她女儿是穆斯林为借口把她女儿排挤到走廊上(实际是让认为可能会感到受到伤害的学生出去回避)。10月7日校长收到好几封匿名的抗议邮件。

于是教育监察员10月9日下午陪着校长和历史老师谈话,向他重申了非宗教和中立的规定。这次谈话是为了历史老师与校长和学生家长们之后的会面作准备的。本来学校领导和学生家长的沟通显然平息了紧张的气氛。但就在当天,这位历史老师又讲到了穆罕默德漫画的议题。于是这在信仰伊斯兰教的学生家长那里引起了更加强烈的反弹。他们在社交平台上对老师的做法表达了愤怒。其中有一位家长对法新社说,“我儿子回家来告诉我们老师今天讲这个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显然 ,这位历史老师即使在教育部门和学校校长和他沟通,强调非宗教和中立规定之后,再次触碰这个敏感议题,才最终导致16日悲剧发生。现在我们很难知道这位历史老师究竟是如何想的,为什么会一而再地这样做。但这和《查理周刊》一而再地刊登引发伊斯兰社会愤怒的漫画非常相似。

这次案件中被杀害的老师塞缪尔·帕蒂(Samuel Paty)的照片(图源:腾讯网)

类似的种族冲突能找到解决方法吗?实事求是地说,很难。一是法国的穆斯林群体已经超过七百万,超过法国总人口的十分之一。这么庞大的族群,不管用什么限制手段,代价都极为高昂,法国承受不起。而且穆斯林社会遍布整个欧洲,一国有事,容易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也会极大恶化法国与全球伊斯兰世界的关系。

二是价值观洗脑太过成功。民主、自由、人权、平等、博爱、言论自由已经成为法国上下神圣的信条。尽管极右翼可能正在发起挑战,可一旦撼动的话,可能问题还没解决,国本就先动摇了。

其实这套价值观早就漏洞百出,法国实在是不要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什么言论自由?这位历史老师不能讲与主流价值不一致的话,这算什么言论自由?这和世界上其他国家有什么区别?如果这位老师在课堂上讲了反犹的话或者出言否定法国的民主共和体制而被杀死,他还是为言论自由而死的烈士吗?

同样是漫画,一个月前,著名的体育漫画家Espé和专栏作家Antoine Vayer因为一幅被认为涉及性别歧视的漫画而被《人道报》解除合作合同。就是按法国的标准,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位作家因为言论被判刑,一个历史老师因为言论而被砍头,一位画家和一位专栏作家被报社解除合同,这算是什么言论自由的社会?

不仅法国如此,整个西方也一样。美国伊利诺伊大学一位教授因为在课堂上教授罗马天主教会对同性恋的看法而被学校开除;堪萨斯大学一位教授因为写了一段抨击全国步枪协会言辞激烈的推特而被停职;范德堡大学的一个基督徒学生组织因为主张该大学应由基督徒领导而被迫解散。就在今年7月17日,美国密歇根州一所高中的教师,28岁的贾斯汀·库切拉就因为在推特上发言支持特朗普要求“学校必须在秋季开学”以及表示“不再沉默,特朗普是我们的总统”;在遭到反对后以一句“自由主义者真逊”回怼,后被学校解雇。

只不过西方拥有话语权和议题主导权,可以将这些事实“低调处理”(也就是掩盖)。

从历史上看,法国能扩张到今天西欧最大的国家,也是经历过吸纳不同族群的挑战的。法国十六世纪上半叶吞并布列塔尼后,不断地用“温水煮青蛙”的方法加强同化。两百年后发生的法国大革命又开始对之进行全面的强制同化:禁止说布列塔尼语(当时的政府口号是“不准在地上吐痰,也不准讲布列塔尼语”)、将布列塔尼传统区域分割肢解:分成五个省,而且不承认这几个省之间在历史上和文化上的联系;用本土语言讲话的学生遭到侮辱性的惩罚。这个专横的政策一直延续到1960年代。我曾在南特这个城市生活过,虽然每年也有一些人上街游行要求布列塔尼独立,但除了被当作民主橱窗,根本毫无意义。因为绝大多数人都只有对法国的认同。

只是到今天,法国和整个西方已经不能再这样对待少数族群。假如法国自己的出生率很高,人口比例不变,其他族群的到来或许不会成为什么问题。但现实却恰恰相反。法国乃至整个西方正面临严重的种族危机。

总之,这个问题已经近乎无解了。未来看,要么“异质”文明因为高出生率最终取代欧美本土文明,要么种族冲突全面爆发,一方被驱离或者清洗。不管哪一种结果,都意味着传统西方文明的终结和毁灭。

最后我要说的是,为什么法国和西方出于地缘政治的需要打新疆牌没有用。因为它们打的是人权牌。对于伊斯兰社会,人权并非本源的价值,也不是最重要的价值。他们最看重的是自己的宗教信仰和生活方式。西方偏偏对此一再冒犯。所以,尽管西方打人权牌,但整个伊斯兰社会并不随之起舞,相反却因为宗教问题不断与西方发生严重冲突。

我毕竟生活在法国二十年,还是想对它说几句肺腑之言:当法国和西方否定抹黑中国成功的抗疫措施时,它们付出了巨大代价。那么当它们又在攻击中国的新疆政策时,又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宋鲁郑,旅法学者,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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