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胜湘 张鹏 高瀚:特朗普政府国家安全战略的不确定性论析
2020年08月12日  |  来源:《东北亚论坛》2020年第5期  |  阅读量:7605

二、特朗普政府国家安全战略不确定性的动因

从总体上看,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是确定性与不确定的统一。从确定性层面看,其战略以美国国家利益为中心、以地区制衡为主要手段、以中国、俄罗斯、朝鲜、伊朗、古巴等意识形态不同的国家为主要对象,以实现世界霸权为终极目标;从不确定性层面看,其战略因为受到不同因素的影响而有所不同。确定性是恒定的,不确定性则千差万别。特朗普政府国家安全战略既有确定性一面,也有不确定性一面,笔者在此主要探讨其战略的不确定性问题。特朗普的零政治经验、内阁成员频繁更迭、战略安全思维的博弈性以及民主党对特朗普施加的违法调查压力等是导致其不确定性的主要原因。

(一)特朗普的零政治经验

特朗普没有从政经验,不熟悉美国政治运转机制,在处理美国内外问题上显得力不从心。特朗普通过平均每天发表10篇左右的推文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冤屈"和"胜利",成为名副其实的"推特总统"。特朗普将大量的时间用在发表推文上也是其政治经验不足的表现。一位有从政经验的政治人物就不会过度发推文,而应脚踏实地去解决问题。参议院少数派领袖舒默曾就此多次警告特朗普远离推特,美国不能承受一个失败的"推特总统"。"特朗普在移民问题上强行要求修"隔离墙",在贸易问题上进行关税威胁,在朝核和伊核问题上极限施压,其战略蕴含着很大的风险和不稳定性,这也决定了其内外政策都难以成功实施。美国移民问题不可能因修"隔离墙"而得到解决,关税威胁也难以解决美国贸易赤字,对外极限施压使美国对外关系紧张。这些手段不仅不能使美国再次伟大,反而会使其推进国家安全战略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如修"隔离墙"的争论使美国四分之一政府部门关门超过一个月,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如何能在政府关门中得以实施?关税威胁不仅损害中美关系,也使美国与其盟国的关系受到很大影响。美国政府如何能在其与世界主要国家的战略关系受到很大影响的情况下推进其国家安全战略?目前来看,特朗普的零政治经验已成为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实施的绊脚石。

(二)内阁成员频繁更换

特朗普的执政风格与美国政治体制格格不入,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决策和实施因此存在很大隐患。美国政治体制讲程序、重能力,不惧怕社会批评,而特朗普要求忠诚,打击政治对手,用人不避亲,这招致其与"主流建制派"进一步分裂。特朗普对不忠诚者,甚至观点异议者进行坚决打击,要求政界"在政治上接受其领导,在行动上遵从其意志,在结论上贴近其需求和判断"。因此,特朗普与政府高官之间存在严重矛盾,甚至不惜与高官骂架。伍德沃德的《恐惧∶特朗普在白宫》、迈克·沃尔夫的《火与怒∶深入特朗普的白宫》,以及被特朗普解职的美国前联邦调查局(FBI)局长科米的回忆录中详尽记录了大量有关特朗普与政府官员冲突、任人唯亲、采用小集团决策模式维护其权威,甚至将情报部门政治化的各种案例。

特朗普政府决策圈最初主要由白宫总统顾问班农、总统高级顾问米勒及总统顾问康威等"反建制派"人物组成。自上任以来,特朗普对包括亲信在内的政府机构深怀疑虑和不满,频繁更换政界领导人,已有二十多名白宫中高级官员离职。其中包括第一任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弗林、白宫办公厅主任普里伯斯、白宫新闻秘书斯潘塞、白宫首席战略师班农、白宫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科恩、第二任国家安全事务助理麦克马斯特、联邦调查局长科米、国务卿蒂勒森、司法部副部长罗森斯坦等。02018年11月7日,特朗普解雇了司法部长塞申斯,12月23日,特朗普又通过推特宣布辞退国防部长马蒂斯。2019年3月8日,空军部长希瑟·威尔逊宣布辞职,4月7日,国土安全部部长尼尔森辞职。6月18日,代理国防部长沙纳汉不再寻求国防部长确认程序,并将辞去国防部副部长一职。8月15日,国家情报总监科茨和副总监戈登辞职,时任国家反恐中心主任马圭尔出任代理国家情报总监。9月10日,特朗普推特宣布解雇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9月18日,特朗普宣布罗伯特·奥布莱恩继任国家安全顾问。10月17日,特朗普又突然宣布能源部长里克·佩里将离任,12月1日,佩里正式宣布辞职。继任者是原能源部副部长布鲁耶特。11月24日,特朗普推特宣布美国海军部长斯宾塞被解职。12月12日起,美国国防部印太安全事务助理国防部长薛瑞福、人事战备副部长斯图尔特等多名高官连续宣布辞职,很多职位都是临时顶替。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2020年以来,特朗普已解职多名督察官员,包括国防部代理督察长格伦·费恩、国家情报系统督察长迈克尔·阿特金森、卫生与公共服务部首席副督察长克里斯蒂·格里姆、国务院督察长斯蒂夫·利尼克等。至今特朗普政府仍有大量职位空缺,其政府机构的运转并不畅通。特朗普用人的不确定性将导致国家安全战略评估与协调的不足,也会增加国家安全战略决策和执行的不可预测性。

(三)战略安全思维的博弈性

美国国内有不少人怀有深厚的冷战情结,习惯用现实主义的博弈式竞争思维来看待和处理国际政治,特朗普成了这一安全思维的代表人物。特朗普政府生硬推出过度强调博弈竞争性的国家安全战略,打破了国际社会相对稳定的竞争状态。其随意挑起事端,增加了其政府国家安全战略的不确定性。

2017年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将中国和俄罗斯视为战略竞争对手,认为当今世界是一个竞争世界,"美国面临的竞争和对抗不是一时的趋势或一时的问题,它们是交织在一起的长期挑战",需要美国"持续关注和承诺"等。2019年6月1日出台的美国《印太战略报告》将中国称为"修正主义国家"(revisionist power)。'1这些都是冷战时期的常用语。今天,国家利益与国际社会利益高度交织,国家在追求自身利益优先的同时不得不考虑国际社会的整体利益,实现国家利益与国际社会整体利益间的平衡。然而,特朗普政府极力强调"美国优先",追求美国霸权利益最大化与绝对化,将美国利益凌驾于国际社会的整体利益之上,这将危及全球治理和国际秩序的价值基础和体制机制。其政府将"大国战略竞争"视为首要关切,崇尚和迷信实力,尤其是军事实力,将国家战略安全建立在军事实力的基础之上,认为军事力量是谋求其战略安全的重要工具,因而追求打造无人能敌的军事力量。将军事实力奉为圭臬的做法折射出其权力欲望的冷战观念。"'这些带有强烈的博弈竞争性战略安全思维将严重损害国际安全,也会影响美国战略安全战略目标的实现和美国安全,同时也会催生国际社会的恐惧感,进而引发国际社会的动荡和不安。其政府试图在后冷战时代模仿当年的里根,推进强硬的竞争战略,与相互依存的和平发展时代相悖。正是其战略安全思维的博弈竞争性导致美国与其盟国的冲突不断,与中国的贸易纷争久拖不决。可以说,特朗普政府时期的美国已成为制造世界动荡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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